花月出这一句话的惊悚程度足以让我心惊胆战了大半夜。最后还是我实在熬不住了,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阖上了眼。
第二日是被饭菜的香味熏醒的。我睡眼惺忪地挺尸在床上,手无意识地往旁边摸索了几下,等到入手皆是柔软的床垫,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整夜把我揣在怀里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斩尘大人好生残忍。”
残忍?什么残忍?
木门被推开,花月出逆着光,周身染上了几分淡薄的光晕。他站在门口,挡住了大半来势汹汹的阳光,只留些许漏网之鱼照耀在我身上。
我的睡姿向来不好,在丐帮时决明总能被我推下床或者可怜兮兮地缩在墙角,不过待我们年岁渐长后这种情形就好太多了,因为决明能四肢并用将我紧紧按在他的怀里。
但是今日,我破天荒的四肢大开,张牙舞爪地挺尸在床上。
大概是睡懵了,应该没对花月出拳打脚踢吧。
我安慰自己。
“前些日怎没发现你睡觉时如此好动?”花月出走了进来,反脚把门踹上,连同我自慰的幻想也一并踢碎。
“我”
我顿时被吓得一身鸡皮疙瘩,只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只好小心地瞥了他一眼,却发现他只是在桌上摆弄着什么,方才的那句话只不过像是随意的调侃,他丝毫没有在意半分。
“快起来。”他端着小碟子坐在床沿上,碟中的鱼rou冒着热气,散着悠悠清香,“清蒸鳜鱼,尝尝?”
“我还未洗漱”我轻声说道。
“那算了。”花月出也不强求,“既然不吃东西,那便先快点起来吧,已经午时了。”
竟然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我手忙脚乱地从床上起来,扯过旁边架子上的衣物就要往自己身上套,穿到一半时花月出却伸手止住了我系腰带的动作。
“等等。”他苦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起太晚我都快忘了,斩尘大人为你准备了新的衣服呢。”
花月出转身从桌子上捧起一堆衣物交给我:“喏,穿这个。”
白色的纯棉布,黄褐色细麻,黑色的灯笼裤上绣着浪涛翻涌,金属配扣嵌在皮质的裤带上,两只Jing巧的小铃铛安静地躺在最上边。
这分明是丐帮的服饰,毋庸置疑。
我的大脑快速运转着,它发出嗡嗡的声响,嘶声力竭地告诉我:我现在应该微笑地从花月出手中接过这套衣服并郑重道谢,这才是一个阶下囚应有的反应。可我的身体却与之背道而驰,它颤抖着、僵硬着,让我连微笑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成。我抬头望着花月出,妄想从他脸上找出些许蛛丝马迹,但他还是那副神情,悠然自得的,没有一点恶意,也没有一点揶揄。
却仍旧使我如坠寒渊。
斩尘想干什么?警告我吗?亦或是用来揭开我极力掩饰的血淋淋伤疤?
对,尹陆英抛弃了我,他抛弃了我,丐帮抛弃了我。
他们全都抛弃了我。
但我还是想回去,我心心相念,在平生楼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为它而活;我苟延残喘,期待有朝一日它们能够带我逃离魔窟。
我极力挪动自己僵硬的臂膀来接过花月出手中的衣物。
“怎么在里面这么长时间?”
乍然从屋外传来斩尘低沉的声音。我接过衣物的手一抖,将手上的东西全然倾翻在地。
“斩尘大人。”花月出走过去打开门,“你吓到他了。”
斩尘同样站在逆光之中,不同于往日,今天他束了一个发髻,上面看似随意地插了一根木簪,几缕碎发随着风的拂动而肆意张扬,衣袍也被吹得哗哗作响。他苍白的脸转向我,看着我惊慌失策的神情,眼里一片平静。
“斩尘大人,你可是养了只小耗子啊。”花月出捡起散落在地的衣物,“说话不能太大声的。”
我赶紧摇了摇头:“对不起,我”
“不必解释。”斩尘的眼略微弯了弯,脸上罕见地漾起一丝笑意,“过来。”
我低着头小步挪到了斩尘的身边,斩尘拉起我垂在身边的右手,在我来不及反应之时顺手将我抱了起来,坐在了他的胳膊上。
“斩尘大人!”这种如同把玩垂髫小儿的姿势令我十分难堪,忍不住惊呼出声,“可不可以放我下来。”
“他怎么连腰带都没系好?”斩尘并没有理会我的请求,而是扭头询问花月出。
花月出倚着门框,道:“他才刚起,斩尘大人,你莫不是在刻意为难属下吧?”
斩尘便没再追问,他的另一只修长的手勉强帮我拢了拢散开的衣袍,而后指向前方:“看那儿。”
我望向斩尘手所指向的方向。
日光锋芒。
待强光褪去,徒留些许氤氲。我不适地眨了眨眼,才在微茫中好似看到了一棵参天的大树,满树妃色,娇烂漫红,还有无数碎金几近夺眶而出,点缀着这方土地格外炫目。
千朵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