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香港回北京的飞机上,章弘闭着眼思考自己的一生。
听起来是个极其严肃的议题,他现在也才三十多岁,实在不像需要思考这种问题的人,但章弘觉得的人生还算是丰富到足以时不时去回顾的。
而且昨天刚在二十几层楼的地方玩了一回半空攀岩杂耍,险些失手掉下去,擦伤了手臂和大腿。那一瞬间的恐惧现在仍心有余悸,如果真的摔下去,他怎么办,周睿宁怎么办。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即将起飞。”
在轰隆隆的巨响中,章弘脑海里走马灯一样开启了自传模式。
父亲是江浙一带有名的富商,他从小生活衣食无忧,是个被宠坏的小机灵鬼。
十八岁那年,父母相继自杀的消息漂洋过海传到他耳朵里。当时他正意气风发地打篮球、痞里痞气地泡姑娘,手机登时就掉地上了,篮球也骨碌碌滚下来,脑子一片空白。
然而在他飞回浙江后,噩梦才真正开始。
在越氏强大的权势下,一群亲戚都大难临头各自飞。章弘第一次看见越坤时就像一个恼怒的小狮子,冲上去就要打组合拳,结果就是被一群保镖给制住按在地上,手臂脱臼了。
“这么喜欢打啊?”越坤漫不经心的表情他至今还记得,就像对着一只蝼蚁,不轻蔑也不怜悯,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那就送去打黑拳吧,给老甘他们送个人头。”
他们想把他弄死,用这种残忍的方式。
怕吗?章弘回忆,其实到了那穷途末路的时候,他反而释然了。家破人亡,被卖身到拳击黑市,大不了就是死,死得难看点,或者更难看点,有什么区别?不如就好好玩玩呗。
没想到这一玩还让他玩出了花样。
章弘本身有点武术基础,加上脑子灵光,偷jian耍滑的商人伎俩熟练得很,第一次上场竟然没被打死,还拔了那80公斤的老拳手几撮头发,结果被一个俱乐部的老板看上了,将他收入麾下作为拳手培养。
他越学越上道,打起拳来越来越狠,诡计层出不穷,一次少则几千,多则十几万。后来有一次打死拳赛,直接把一个马来人打至休克,后不治死亡。
自此之后,他好像心里某一块的良知被吞灭了。
说实话俱乐部还挺好的,包吃包住,平时还有人带训练,只是一旦进来就别有离开的念头。他记得有一个小伙子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悄悄溜了,结果被抓回来,打废了两条腿又放了回去,从此下半生只能指望轮椅了。
他打了两年黑拳,后来俱乐部老板被射杀身亡,所有拳手作鸟兽散,终于可以跑了。他数着手上够活大半辈子的积蓄,捡起从前的爱好,当上了一名自由摄影师。
再后来,就在欧洲遇上了张天淞,对方和越氏也是有血海深仇,两人一拍即合,成为狐朋狗友。
在张天淞把他安插在越泽林身边之前,他就已经帮对方做过很多事了。参与过帮派间的械斗和枪战,纵横过各地的赌场,组织过一批人深入南亚暗杀了一个黑帮头目。
“你丫没生在古代可惜了,不然打起仗来是个人才。”张天淞曾如是评价。
章弘在社会上混迹久了,阅人无数,最擅长看人、忽悠人、算计人。要毁掉一个对手也同样,他会先将对方的老底全部掏一遍,分析之后对症下药,对准软肋毫不留情地下手,过程中没有规则,没有道义,可以让他尽情发挥。
对付越泽林就是这样,他自认为把对方了解得很透彻,把越泽林骗得云里雾里,两人还差点成为了好朋友。但有一点他没算出来,越泽林竟然是个恐同的深柜。
对自己也是,他怎么也不会算到最后会载在一个男人手上。
想着周睿宁的轮廓,还有出发前两人躺在床上瞎聊的场景,章弘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回到家时天还没完全亮,他一巴掌把扑过来的斗牛拍到一边,然后蹑手蹑脚地把器材放好,进浴室洗了个澡。
出来时斗牛又扑过来,蹭着他的腿求带散步,章弘沉默了一会,看着狗脖子上周睿宁买的项圈,任命地捡起狗绳牵了出去。
回来时已经早上六点半了,他累得直接往房间里走,开门看了一眼睡得熟的周睿宁,刚想重重倒下去的身体自觉地顿了顿,然后换成柔和的趴下,像一个巨型毛虫蠕动进被窝里。
周睿宁在梦呓中“嗯”了一声,翻了个身面对他,睡得依旧香。章弘伸手去拨弄对方头发,然后轻轻戳了下周睿宁的脸,依旧没有吵醒。
睡得不错,放心了。
他身体前所未有的放松下来,进入了比飞机上深好几个层级的睡眠。
醒来时他隐隐闻见了鸡汤的香味,就好像深夜里城市奋斗小白领手中捧着的那一碗,舒心又柔软。
“又做什么好吃的啦!”他翻了身大声问,没人理他。
“有没有我做的好吃啊!”他伸了个懒腰继续问。
房门开了,周睿宁啪嗒啪嗒地走进来,伸手把他身上的被子掀起来:“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