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行李一件一件全都搬上来出租车,就算是在正下着雪的冬日也出了一身汗。有瘦高身形的青年人转过身来,看到撑着伞的那个人影,正出神地注视着公寓门前的一颗秃了的树。这边青年人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突然奔回到公寓里去,不跟他走了。
“怎么了天雨?”他喊道。
“嗯?没什么啦,就是有点舍不得。”解铃抖抖积在伞上的雪,嘴唇上扬成一个美好的笑容,“我们走吧~”
就是那一天他搬去了他的住处,表面上只是合租公寓而已,毕竟只是一个大三学生和一个在读博士。
怎样对待一个失忆了的病人呢?对他说“你之前刚刚答应我说要搬到我那里去的”,他就会乖乖地跟着你走了,而且可能反而还会面带愧疚之色地对你说“抱歉,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就忘了呢,真的很对不起”之类的。
之前一直憋在心里说不出口的告白话很自然地说出口了。你对他说“我喜欢你,你也是喜欢我的”,于是他就乖乖地跟你住到一起了。不过你偶尔得费尽心思让他记住你,好不让他一起床又忘了。你可以频繁地带他出去约会,因为他不会说不想去,他会以为那就是你们以前一直都在相处的模式,他会以为是忘记了这一切的自己的错,而从来不会去质疑这些事是否就真的发生过。
几个月过去了。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你得去他以前的住处,把寄给那个旧地址的信件什么的给拿走。虽然积了很多,但是不要紧,他都已经不记得了,不用特地拿回去给他看了。扔掉也可以。
然后你就可以安心地跟他成为恋人了,他从此以后就只会想着你了。任何外界的看法都可以不用去管它,因为你期盼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都不去怀疑自己原来可以这么卑鄙。
直到某一天,他早早地起来,一整天都坐在客厅里,呆呆地看着门。他说他有点不开心,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他好像在等什么东西,但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样东西对他来说好像很重要,可是为什么还不来呢?
你倒是可以开个玩笑说“不会是大姨妈吧?”但是他不会理你。之后一连几天他都痴痴地坐在家里等着那样东西,不再出门,不再去上课,也不再去跟你约会。他虽然不记得那样东西本身,但还是那么热切地在等待。你怕了,因为你知道他等的是什么东西,以前每个月都那么一天他急匆匆地回家去翻信箱,而你却把信箱里的东西尽数丢掉了。再也不会有新的信寄到你们现在的家里了。
你们住在一起的日子只可能维持一年。因为一年后,他不再回到你的住处。他把和你住在一起这件事也忘记了。
你没有再用同样的把戏把他骗回来。
你从此再也不敢正视他的微笑。从此再也无法原谅欺骗了他的自己。
“你是谁?”
他看着身上的设乐,在终于能够说出话来时这样问道。
“你在说什么啊解铃さん?”设乐轻笑了一声,以为他是在他激烈的亲吻下有点神志不清了。
“你不是设乐君,他不会这样对我。你到底是谁?”
这里的“设乐”,得开始打上引号。
“设乐”坐起来,和解铃对视着。从这里开始“设乐”不再说话。
但是他立刻采取了行动,动作快到极致的他一把掐住了解铃纤细的脖颈。他用着力,和刚才的吻一样用着力。
解铃想要挣脱,但是双手已经是毫无力气,刚才的吻也好,现在的钳制也好,都让他无法反击。
“呜”他几乎说不出话来,血ye不再供给他的大脑,“设乐君不准你伤害他”
他的话让他稍稍松懈了开来。说不出是因为疑惑还是其他什么。也许是因为他不了解人类,还有他们所谓的爱。
但是就是这么一瞬间,他听到了急切的脚步声。来人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带着强势的恐怖,紧接着“设乐”就被人大力从解铃身上撕开,摔到纸门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藤木吼着再次冲来,拳头已经悬在了“设乐”脸上。
“藤木不要!他被恶灵附身了!!”
那拳头仍然揍了下去,好似在发泄什么不必要的哀怨。“设乐”踉踉跄跄地跌坐到了院子里,月光在他身上成了雾气。他抬起头来,依旧不倦地注视着解铃。
藤木将解铃掩在身后,“为什么会有脏东西进来?这里不是上屋的地盘吗?”
解铃没有在想原因,他眼中的是“设乐”展开的笑容,温柔中带着强势,始终只看着他。但他知道,这不是他的设乐君。
“设乐”身边的Yin影生长开来,愈来愈浓郁,漆黑的触手伸向呆立着的不知所措的解铃。
这是只有他能看到的景象,也是他才能听到的言语。
给我吧,你的心。
“藤木起开!!!”
穿着睡衣的上屋出现了,他那滑稽的样子不免让人联想到某部好莱坞片子里的角色。他此刻别扭的姿势是因为他抛起了一把刀,向解铃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