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相沃尔特·斯图亚特,确切地说,前首相,已经惴惴不安地在家中等待了许久,自从新皇继位,他便一直等待达摩克利斯之剑落在自己的颈项上,只是亨德里克迟迟没有处置他,等候第二只靴子落下的恐惧将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政客折磨得不成人形。
从很早以前,他就觉得亨德里克是个难以捉摸和难以掌控的人,相比于好脾气的奥古斯丁二世和偏执却不理政事的亚德里安三世,这位显然有主见得多。
这部分地构成了前首相反对威灵顿公爵继位的原因。
另一方面,亨德里克的继位也会打破四大家族间的力量平衡,过去几十年间备受压制的卡斯蒂利亚家族恐将借助皇帝的力量重回四大家族之首。
因此,出于个人和家族的利益,他不遗余力地反对公爵成为皇位的继承人。
主张判处亨德里克叛国罪、空袭卡利斯托,任何一件都足以使他遭到新皇的彻底厌弃。别说皇帝,就连他的父亲,现任的伍斯特公爵,也对他不闻不问,转而向他的堂兄弟,马克西姆元帅——新皇登基的第一功臣——频频抛去橄榄枝,很有要将其扶为族长的意思。
对于贵族而言,个体是微不足道的,家族的延续和荣辱才是最重要的,谁能带来最大的利益,谁就能获得家族的青睐与鼎力支持。
然而他等来的并非正式逮捕,而是皇帝的召见。
时隔多日,他再一次踏入庄严而辉煌的皇宫,进了皇帝的书房。
“陛下。”沃尔特侯爵向皇帝行礼。
“首相。”皇帝从公文中抬起头,深灰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锐利,目光仿佛两把解剖刀,直击内心。
侯爵被他的两眼一瞧,立刻冷汗涔涔,险些软倒在地:“我已经不是……”
“我从未正式剥夺您的职位。”皇帝语调平淡地陈述,“您依然是帝国的首相,内阁的头领。”
侯爵面露震惊,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想不通,冷酷无情的亨德里克为何轻易地饶恕了他。
皇帝从书桌后起身,慢慢踱步到他的面前,高大的身形几乎将干瘦的中年人整个笼在他投下的Yin影之中,形成了十足的压迫感,但他的语调又是那样亲切温和:“站在您的立场,做出当时那样的抉择,我认为,是情有可原的,何况普朗特大公的确是个善于蛊惑人心的家伙,内阁中有好些人都受了他的蛊惑,实在不能将责任全推到您一人身上。”
“我……”首相一时不知如何组织言语,“确实……”
“几十年来,您为帝国为皇室鞠躬尽瘁,这些我全看在眼里。现在前线战事胶着,帝国更不能缺少您这样的栋梁,您说对吗?”
“是、是,的确。”此刻他恨不得跪在皇帝的面前,亲吻他的靴尖!
“好极了!”皇帝拊掌道,“那么我明天就通知内阁和贵族,您将继续担任首相一职。”
沃尔特侯爵心内先是一阵狂喜,紧接着又是一阵惶恐,他不敢相信自己有生以来的最大危机就这样平稳过去,但眼前和颜悦色的皇帝又确实不是他的幻觉。
但他不愧是老于世故的政客,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声感谢:“谢陛下!谢陛下!您的胸怀像天父一般广阔慈爱,我悔恨自己的狭隘与短视……”一边努力挤出几滴眼泪,半真半假地面露感激与忏悔,匍匐在皇帝面前,挣扎着要去亲吻亨德里克的鞋子。
皇帝很快把住了他的双臂:“还有件事,需要您相助。”
侯爵抬起头:“请陛下吩咐,臣一定拼死完成。”
“倒也不必拼命,”皇帝说,一边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您也知道,我的丈夫,范lun汀,与我情投意合,感情甚笃。”
侯爵立刻猜出了皇帝的意图,顺着他的话头往下:“啊,范lun汀勋爵,他的确是一位品德高尚、心地善良的美人,是奥尔良亲王的绝佳人选。”
亨德里克点点头:“您也这么想?”
“那是自然!”首相连忙拍起了马屁,尽管他从来看不起平民和贵族的私生子,却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一个人的高贵在于品德而不在于出身,这是自古以来的真理!”
“很好,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皇帝面露微笑。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皇帝再言明,沃尔特侯爵立刻提议:“上议院的许多贵族恐怕没有您的开明,但请您不必担心,自有我为您分忧,他们中的许多人,也是我长久以来的朋友,只要我诚恳劝说,一定能叫他们改变主意。”
“那就拜托您了,首相阁下。”
“请陛下放心,此事我一定办成。”
乔纳森·伯格等候在皇帝的会客室中,并很快感到了一丝无聊。但五年的监狱生活显然磨练了他的耐心,即使等待的时间超过了半小时,他依然没有表现出不耐。
好在书房的大门很快洞开,斯图亚特首相从书房里退了出来,见到他,甚至没费力点头示意,就高傲地越过乔纳森,在侍从的引领下离开了皇帝套房。
棕发青年对此倒不是很在意,他在军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