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生气。
少年不太自然的移开视线，漂亮的绿眼睛低垂，又被睫毛划分出一片片浓郁的阴影。
萩原研二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所以说不要放弃、诶？你说什么？”
“我……”
不然怎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静间未夜的话，还有种奇怪的憋闷感。
可这句话确实又是他想说的。
啪挞一声，后背贴上门板。
说到一半，他被折腾得卡壳的头脑才反应上来静间未夜的意思，一不小心就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没用呢？”
一开口，萩原研二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得不像话，几乎就在哭泣的边缘。
困兽般退无可退，他错开了视线，结果下一秒，少年忽然捧起他的脸，用不容拒绝的态度，强迫他与自己四目相对。
静间未夜继续用仿佛从极远处传来的飘忽嗓音道：“被霸凌，产生心理问题，自杀，你是在担心这个吗？”
“需要这个么？”
他或许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乐观，只是无法接受来自自己的憎恨，一直在下意识回避罢了。
苍绿色眼珠在正午阳光的映射下，变得如同宝石般璀璨，少年苍白的脸孔亦被阳光镀上金边，犹如美丽的瓷像，却远比瓷片坚韧。
“我打倒过十五个人，为此休学一年，警视厅的警官们为了偏袒我，向那些学生的家长们鞠了无数个躬，可是没用的hagi，该来的总是会来，今天不来明天也会来。这就是我应该承受的命运。”
所以静间未夜是用一个平a，把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大招都骗出去了吗？
“我试过。”
说完，萩原研二表情身子猛地一震
年长警官的嘴唇动了动，忽然失去了声音。
又出现了，那种静间未夜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感觉。
少年的语调还是那么平淡，不知不觉间便安抚了萩原研二那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羞耻心。
静间未夜简单说了几件岸本的丰功伟绩，最后总结道：“都不是什么大事，不要为此生气，hagi。”
静间未夜立刻起身，将手帕递给他，出于某种叫做成年人面子的东西，萩原研二不想接受，静间未夜前进一步，他就后退一步。
静间未夜浅色的嘴唇开阖着。
他憎恨着犯人，也憎恨着死去的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又为什么无能为力。
“可死亡，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每次看到亲人的眼泪，朋友的颓废，自己却连给对方一个拥抱都做不到，他都会感到无穷无尽的痛苦。
他在生气。
——这句话太不萩原研二了，萩原研二这时候应该温柔的摸摸对方的头，然后用轻松愉悦的语调引导对方思考生活中的美好，重新唤起对生活的渴望。
“不。”他抿了抿嘴唇，“死亡，就是件很坏的事。”
“他需要为自己的恶意付出代价。”
于是静间未夜又重复了一次：“还有人在拉着我，我不会死，是我没说清楚，让你难过了，抱歉。”
他不想死。
“我要是在气头上给他一拳，他可能会当场看到太奶，所以必须控制自己，不能生气。”
意识到这一点，萩原研二的身体一点点凉了下去。
是某道一直被隐藏的伤口忽然撕裂，从血肉模糊中发出的尖锐嘶吼。
萩原研二甚至舍弃了iya酱这个亲昵的称呼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少年音淡淡的，落在萩原研二耳中却像惊雷般震耳欲聋。
“不，没事，我不用……”
萩原研二被二人之间忽然拉进的距离吓了一跳，本能的想将话题拐回原处。
他不是伟大的神明，做不到割肉饲鹰依旧无怨无悔，如果当时还有机会，他一定会用尽全身力气逃脱，而不是被炸死在拆弹现场，成为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独亡灵。
“恶意是人类的一部分，就像人有影子，就算被外力矫正，影子也不会消失。”
“因为我的力量太强了。”
……哈？
死掉太久，他都要忘了生气是什么感觉了。
萩原研二彻底石化，风一吹都能掉下来一堆堆石灰渣。
少年神情肃穆而真挚：“抱歉，是我忘了说，我还会坚持活下去。”
亡灵的表情冷峻起来，语调也变得严肃。
少年忽然抬起头，担忧的看着他。
萩原研二瞬间明白了憋闷感的来源。
“那你之前为什么说不想反抗什么的……”
“我认为你应该反抗，静间君。”
“你怎么了？”
他缓缓放下手，好奇的从指缝中看过去，正对上对方近在咫尺的脸。
崩溃的成年人赶紧捂住脸，迫切的想要死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