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伊做了一个梦——周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宽阔无边,她如盲了般,手臂胡乱飞舞,有人吗?有人吗?一轻一响,喊出恐惧。往前走,每一步都落在实处,却不见脚下的地板。两条绳刷刷垂下,抬头,就见那幽蓝的光从头顶一洞照下。两条绳子,一个模样,又粗又结实,手一握,上头一拉,她就能上去。都能救她。——关键她要哪个。反正最后吃亏的都不是她,是放绳的人,也不知那两人是谁。这么好心。明明白白一个简单的选择,余汐伊却莫名犹豫半天,她握住其中一条往下拽一拽,像拉动旧时的吊灯开关,蓝光驱散了黑暗,蓝光就不是蓝的了,变成刺目的白。白的尽头,是她屋内的天花板,一盏圆圆的灯,似发好的面团,梦醒了,魂一会儿才飘回来。明明是几分钟的经历,她竟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余汐伊伸个懒腰,拉扯自己,翻过身,察觉手机压在肩头,便点亮黑屏,就见顶端一条绿色闪烁——电话竟然没有挂断!以为错过了末班车,没成想司机半路停下上了个厕所,正巧让她赶上,从失落到惊喜,那份心中突现的胀满,大概就是此刻她的感觉。“周辰往?”没留神忘记称学长,直接叫他名,现在收回也来不及。那边一时没声。汐伊深吸口气,又道:“学长?”窸窸窣窣一阵,“嗯?”周辰往似乎才醒,她听到笔落地的啪嗒声,“学长?”“嗯。”“你昨晚怎么没挂电话啊?”“可能是太困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也就没顾上。”说着似乎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哦,原来是这样。“汐伊。”“嗯?”“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名字了?”她没答。“以后都这么叫吧,一直学长学长的,我听了也不舒服。”“为什么不舒服?”“显得陌生。”“我们不陌生吗?”“我们陌生吗?”一口气堵在胸口。“汐伊!起来啦!把大饼给凌chao送过去!”蒋慕敲她门。她伸着脖子,喊:“知道了。”又对着电话说:“学长,不,周辰往,以后晚上我都跑你这练听力。”语毕,也不管这个提议多么逾距,多么占用对方时间,直接挂断电话,不听他说好,或不好。她翻身下床,跑衣柜前找了件杏红的薄衬衫,配一条浅蓝色的阔腿裤,衬衫底下两粒纽扣松开,垂下的衣料打个结,裤子又是低腰,一截细腰,盈盈一握,整一身令人想到冰柜里的橘子汽水,还咕咚咕咚冒着透明的气泡。又跑卫生间刷牙洗脸,盘个丸子头,蒋慕见她出来,眼前也是一亮,“哟,打扮这么好看,就为给人送大饼?”这都说的什么?“想打扮一下也需要原因吗?我自己看不行?”单纯心情好而已。“我就随便一说。”大饼套着保鲜袋递过去,热腾腾雾气模糊了塑料膜,又递一份给余汐伊,“哝,这你的。”汐伊看着白白的雾,热得汗都快下来了,去凌chao家一定要讨杯冰牛nai。出门,下电梯,昨夜的雨残留在空气里,shi漉漉,一呼一吸间,倒也清爽。白蝴蝶这一群那一群,阳光下,翅膀都显得透明,在绿出生命的灌木丛上飞舞,还未入秋,小区里的枫树倒已经迫不及待有染红的迹象。拾一片落叶,放在阳光下,光不能透过来,中间便闪着一大圈,像纸灯笼,边走边细细观摩,一条条或浅或深的jing会流动一般,汐伊把它揣兜里,打算作书签用。红黄的叶子自蓝色裤兜冒出一点,斑驳树影晃晃悠悠,色调极美。
她走至凌chao家门口,突然犹豫起来,自己不生气了,不知道他怎样?敲了几下门不见开,似曾相识的一幕,汐伊不免想起之前的小电影,又敲几下,好几下,凌chao来开门时,就见她咬着下唇,憋笑憋得直脸红。白皙的脸,发如墨黑,几绺碎发随意飘飘,橘调衬衫,蓝调裤子,白鞋,背后是油绿的树,金黄的阳光。女孩光鲜亮丽,男孩才刚起床,睡眼惺忪,光着脚,穿的还是她送的卡通睡衣,水蓝色,住着大别墅,睡衣却洗得快发白,正中央印着维尼熊。“你怎么穿这件?”汐伊问。好久没见他穿了,当初送他时,对方还一脸嫌弃,似乎皇冠会掉。凌chao看她拎着大饼,没回答她的疑惑,只后退几步,道:“进来。”凌chao走去厨房,地板上印出白白的脚印,一会儿又掀开面皮般,慢慢消失。汐伊坐在地毯上,把大饼放在茶几上,摸出手机。刚才只顾抓住周辰往,这会儿才发现凌chao一点多发给她消息。——明天我妈早上烙大饼,她让你留着肚子。——嗯。“你昨天晚上出去了吗?”汐伊手放在膝盖上,抬头问凌chao。“没有。”哒哒,放下两杯牛nai。“那怎么这么晚还不睡?”他坐下沙发,剥开保鲜袋,拿过垃圾桶放底下兜着,咬一口大饼,“被你气得睡不着。”她往他靠过去,坐在小腿边,胳膊肘戳一戳,被他“啧”一声躲开,“那现在还生气吗?”凌chao淡淡撇笑得贱兮兮的她一眼,不说话,玻璃杯挪过去,“喝你的牛nai。”大饼放到她嘴边,“吃你的早饭。”余汐伊接过两样,没喝也没吃,伸出手指去挠他腰侧的痒痒rou。“嘶——闹什么?”他捏住她的手指,不重,被她轻轻挣开。知道他哪里痒,余汐伊手指隔空曲了曲,挠着空气,他却觉得几枚指头摸上他的皮肤,这种最难受,便下意识揉着腰纾解。“你不气我就不闹了。”还敢讲条件。“余汐伊。”“啊?”他握着杯子,拇指在杯口有一下没一下滑擦,“你可真会治我。”不知道怎么接话,不懂他话里几分意思,但也知道他不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