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笠醒得很晚。他的生物钟失灵了,而独独挑了个奇怪的时刻让他醒来——早上九点。
上班已经迟了。他并不着急,仍从容不迫地穿衣、洗漱。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林巡走得静悄悄的。
严笠坐在餐桌前,喝了一口咖啡,最后竟笑了起来。醇香的滋味在唇齿间散开,胃部被热饮激活,咖啡因使得他头脑清明。
临走前,严笠撕下门口柜子上的贴纸,那是个可笑的恶俗表情包,林巡故意贴来刺激他的。
那小小的纸被严笠揉皱,又被孤零零地抛进垃圾桶。
照例去迎接一天的工作,他同往常一样效率奇高,一丝不苟地完成自己的任务。严笠是制作最为Jing良的机器,他的故障率是百分之零。
下午两点时,严笠收到林巡的一条微信:到了。
再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咽下,严笠指尖一滑,回复:好。
唯一的反常之处是,严笠似乎心情愉悦,接受了事务所一起聚餐的提议。
跟同事一起吃完日料,又转场,严笠通通奉陪。好像他不是之前那么喜静的人了一样。
酒也喝,只是把住自己的杯子,冲劝酒的人笑一笑,他只喝一杯。
歌也唱。接过话筒便唱起陈奕迅的《约定》来,他不会说粤语,歌却唱得不错。
包间里光线昏暗,彩灯摇向别的角落,照亮的就是别人的情绪。
像冰川上的风,寒冷刺骨,他没有什么歌唱的技巧,却唱得周边人纷纷安静下来,不知不觉就心底泛凉。
“
忘掉天地仿佛也想不起自己
仍未忘相约看漫天黄叶远飞
就算会与你分离凄绝的戏
要决心忘记我便记不起
明日天地只恐怕认不出自己
仍未忘跟你约定假如没有死
”
到家时已经是十一点了。
夏夜的风吹得人舒服得眯起眼睛,而他面色沉沉的走向独居室。
停在玄关处,他换上拖鞋,坐在那地方却又等了一会儿。
严笠觉得自己不胜酒力。那一点醉意来得太迟太迟,直到此刻才漫漶而出。
两颊浮起不正常的红,他双眼失焦,手臂抬起又不受控制地落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那是角落里的垃圾桶,今早竟忘了换掉垃圾袋。他醉得什么都看不清了,还伸进去手,在里面翻搅着。
一张小小的、可怜巴巴的纸团被捡出来。
严笠只是醉了而已。他把那纸慢慢抚平,认真细致地展开每个边角,借着残存的一点黏性,把它又贴回了柜子上。
他看也不再看那脏贴纸。他不过是一时起意,像每个人醉酒的人一样,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事情。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倚着墙壁往屋子里走去,一路走,一路自己开灯。
习惯又使他走进洗手间,他洗完手,擦干水,摇摇晃晃地转进客厅里。
空调不再像之前一样温度被设定得太低,他也不需要担心什么人感冒,他热得发汗,打开空调,却设置成了二十度。
这是另一个人的习惯,也是他往常的习惯,只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段里会改变。
今天不需要做饭。夜色深沉,他该休息了。
那么,去找睡衣。他推开主卧的门,一路走到床边去,他忘了他搬去了隔壁。
床上叠着一套睡衣,那是他的衣服。林巡总爱穿他的睡衣,耍赖说妈妈寄来的衣服不是他平日穿得最多的。
严笠半跪在床边,拿起了那件昨天还被林巡穿在身上的睡衣,他怔怔地看着。
他是变态的。他就是那么的无可救药的。
在林巡来到这里的那一天,他毫不犹豫地给他换上自己的衣服,看着可爱的弟弟完全被包裹在自己的气息里,他沉醉不已。
但又怎么样呢?
他是哥哥。
只有沉默和逃避,才是他作为哥哥,能致以他那隐秘的爱情的最崇高的敬意。
人又不可能真的成为机器。
他只是痛得难以呼吸,不得不找寻让自己慰藉的东西。严笠把脸贴在那衣服上,闻着那上面好闻的气味。
他微微闭眼,浓密纤长的睫毛轻颤着,擦在布料上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脆弱声响。
严笠低声坦白:“哥哥爱你。”
半晌,严笠抬起头,却看见剩下的那条睡裤上放着一张照片。
那是他放在书房里的那张照片,此刻静静地躺在散发洗衣ye清香的衣服上。
严笠蹙眉,伸手去拿了过来。入眼的依旧是那张熟悉的笑脸,照片里的人睡得很乖很沉,这时也许已经在长途奔波的疲乏里睡着了。
严笠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林巡,昨天找到了这张照片吗?
不对。他再细看手中的照片。
很新很新。那层带着新鲜油墨气味的薄膜甚至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