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你快看!”
小孩儿撒尿有什么好看的?他不搭理他。
“他蹲着拉尿!”江乾虎弯下腰从两腿之间倒着看,“他……好像是个女的,没鸡巴!”
柳三一把把他拉起来:“你别瞎扯蛋!”
这杨小钏来了有小百天,天天在眼皮子底下过,戏班子里上下五十几口人还能男女不分了?
“不信你自己看?”
要真是个女孩儿这么看也不合适啊,男女有防,但是江乾虎说话又不可信,许是在诓他……于是便低下头去……
“没骗你吧?”
倏地一下后退开来,一个好奇就成了耍流氓,柳三脸红了。
“你们不去练功在这闹什么?”班主江传礼托着个旱烟袋踱过来,“去去,压腿去!”
江乾虎迫不及待地上前告诉他爹,杨小钏是个女娃。
“喔,”江传礼微微扬了扬头,紧嘬了几口烟,语气像要说服自己,“更稀罕了。”
他早先留下这个六岁娃子,就是相中她那把铁鼓金钟赛的嗓子,又磁厚又敞亮,再加上模样生得俊俏,双目炯炯,盘靓条顺,是个唱戏的好材料。倘若祖师爷赏饭,没准能成个大花脸,要是真出个大净角儿,那整个班子可就鸡犬升天了。
可惜了,是个女孩儿。
“老爷,不是也有那女花脸成了名角儿的吗?”老仆王祥看出他的心思。
“你是说霸金枝,”三十年前,风头无二,帝后亲赏,王相与游,“可人家是女乾。”
“指不定小钏能成个女乾。”
“哼,她有这龙凤命?”江传礼摆摆手,“就算一百个女人里能出一个女乾,一万个女人里也出不了一个唱花脸的嗓子,她杨小钏才六岁,现在听着成没用,等过两年换了嗓再听不迟。”
“那您的意思是?”
“打明儿起让她转唱花旦,别跟帮小子浑一起,没女孩儿样子了可不成戏。”
女净角儿?他可不敢指望。
江传礼不是什么两脚凌空的人,巴望杨小钏能成净角儿,就好比抬手盲射,却在百万大军之中直取敌将一箭穿心。
扯淡的事。
◇
“师兄!”
杨小钏抓了个油饼子往柳三身上按。
“哪来的饼?”
“师父,耍刀,人我给,你吃。”
戏班子没戏唱时就去天桥划个场子卖艺,翻筋斗飞旋子,耍点拳脚赚钱。小钏会翻跟斗,学东西又快,跟着戏班子里的老丑练了一个月,就能耍好几套把式,路人看了欢喜,就常赏她吃的。
“小钏自己吃吧,”柳三忙着从井里挑水,“帮师兄把辫子撩开。”
“这小丫头倒是听你的话,”临街的药铺老板娘笑眯眯地路过,“我们别人都管不听呢。上回薛瑶脸上被她挠了三道印子,现在都没消呢。”
薛瑶是薛贵的独女,比杨小钏大两岁,常常偷跑来戏班子里找柳三玩。
柳三一听,赶紧放下桶,揪着杨小钏衣领把她的圆瓜蛋子一样的后脑勺往下按:“你欺负瑶儿妹妹了?快给薛妈道歉!”
杨小钏梗着脖子戳在哪儿就是不低头。
柳三只好紧着给人赔不是:“薛妈,对不住,小孩子没规矩,我会好好训她的!瑶儿妹妹没事儿吧?”
薛姨娘依旧笑着:“哎呀,小孩子家的,打打闹闹的不打紧,就是这么小就没爹娘教也怪可怜的了。”
柳三笑脸相送,师母的病可都指望着薛家照顾。
女人走远了,杨小钏把饼扔柳三身上,撅着嘴争辩:“她说我没娘养,我打她,她打不过,她丢人!”
小小的人气性倒不小,柳三弯腰把饼捡起来扔给一旁的看门狗,“委屈也别糟蹋粮食。”
杨小钏背转身去,坐在井沿上置气。
柳三把她抱下来,心想小祖宗你胆儿可真大,也不怕掉井里淹死!
“以后有事儿和师兄说,不准自己胡来,”柳三给她抿了抿嘴角的油渣,“听见没!”
“嗯。”杨小钏搂着他脖子把脸贴他肩上,算是和好了。
应是应了,可该闯祸还是闯祸。
小半年里,丫头的脸上手上总是带着伤。
“又跟谁打架了?天天练功不累啊?还打架。”柳三问也不吭声,晚上给她那铜盆子接热水擦洗,见了只能干心疼。
“阿爸告诉我,谁惹麻烦,就要打,打服气。要巴特尔做(英雄),不能诺木做(懦夫)。”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但你得记着,唱戏的不能破相,你个小东西要是有良心,就给我收敛点吧。就算你有理,刀剑无眼,拳脚无情,入了江湖就脱不了身了,早晚要还债。女孩子家还是学学人家薛瑶,安分点好。”
杨小钏就不喜欢薛瑶:“薛瑶,诺木,柳三,诺木,小钏,巴特尔!”
柳三哭笑不得。
“小钏,赶明儿师兄帮你搬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