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回当晚回屋后,浑身发热,混混沌沌的躺在床上,没有吃过半粒米,一夜未起。
因着节日还是入夜的缘故,街头所有的铺面皆是大门紧闭,无人看门自然敲门不应。几名随从跑了几条长长的街道,皆是没有找到大夫。
翌日清早,等到大夫赶至,蒲回的额头烫得像是被炭火煨着,当真吓人。
那名年老中庸的大夫慌得手直哆嗦,从来没见过症状这般重的人能活下去,已然预先判定了死亡。象征性的扎过针后,匆匆的断了药方,提携着青黄花梨木小箱匣,脚下生风一样疾步走开,像是怕极了人死在跟前一样。
蒲回是被一阵争吵声弄醒的,他的青丝像是漆黑的黛瓦,脸则似石灰堆砌的白墙。浑身无力的动作,始终挣不起来,只能虚弱的出声询问:“何事?”
小小的暖阁里少见的挤着五名随从,其中一名随从叶舟被绳子捆着跪在地面,身后的秦风辞和柏大同一脸愤怒,其他随从冷眼旁观着。
蒲回脑子昏沉疼痛,无法再去揣测眼下的场面发生过什么。
柏大同开口回答:“大少爷,叶舟收受贿赂,在你的药中下毒被抓了个现行。”
心腔震动,如今再激动也不过手指抖了几下,二十一载岁月里,没有试过这般难受,身体无法把握,意识模模糊糊,放佛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他疲倦不知的沉入睡梦里,再醒来又是一个隔日。床前不见了叶舟的身影,随从史闻阗一小羹接一小口的喂着他服药。
蒲回的求生意志强烈,张开嘴急促的咽下递过来的每一口药。昏过太久,睡意全无,他让史闻阗押来叶舟审问。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叶舟狂笑了,“足足百两白银,就算不是我,你敢认定其他几人不会为此心动?”
蒲回这五名随从,是他花了数年时间,每个都经过观察和考验才收用的。除了要身手够好和有侠气之外,沉迷黄赌毒的不会用,有家室连累的不会用。每月五两纹银,比旁的宅子护院护卫来得还要多,也算得上巨款,普通老百姓家庭一年也不过五两开销。
私自豢养,不在府里任职,只听他的吩咐行事,领的月钱自然不能从房里名正言顺的出纳。他自掏腰包,包括节日的衣裳粮食都双倍补上,未曾有过待薄之处。
别人把财物抵押在他的铺子里,他却得把命抵押在这些随从身上,除了信任,别无选择。
血脉相连的族人欺他害他,吃人不吐骨头的内宅争斗逼死了他。利益当前,连身边人也要瓦解他仅存的信任,他溘然孤立无援,尚未起风就已偃旗息鼓败了个彻底。
此刻坊镳有重重霜雪覆在肩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蒲回捂住胸口,企图平息下翻滚着的血气,咬紧牙关:“去把其他三人也喊来。”
五名随从再次逼在窄小的暖房里,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缓缓侧头的蒲回道:“如果我今日熬不过去,那么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跟你们说话。”
他出口的气息短促,声音游弱,只有眼神的决绝表露出他有多不甘,气愤。“向来香饵之下,必有悬鱼,你们中有人会背叛我并不出奇。我如今生死未知,若我就这么走了,你们有想过日后要去哪处么?”
除叶舟外的四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意识到什么。秦风辞回答:“少爷,我可能会带着这些年的积蓄找个乡间安稳的过完后半生。”
柏大同回道:“再寻一处主人家,可能没有现今的优待也得干下去。”
史闻阗道:“回老家锄地耕田。”
蒋衣道:“江湖中来,江湖中去,浪迹天涯。”
话都听完后,蒲回留给他们深思的时间,隔了会儿才对着叶舟道:“你今日能收这百两白银,那么他日可有人给你庇佑?我从一堆死难的流民中把你救出来,你原本属于我的私奴。你的休戚祸福与我的性命系在一起,我倒下了,你的日子就会好过?你这百两白银能否替你渡过余生数十年?”
伏跪在地的叶舟久久没有言语,是否有过反悔之意,无人可知。
“我能给你们的,不止这百两白银。你们现在也很清楚,跟着我相当于有了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生活。同样是这俗世中的无根浮萍,你们愿意依靠着我,我也不愿随波逐流。若是他日我还能立得住,必誓死把属于我的,一份不剩的夺回来……”
在秦风辞的率先表态下,其他三人也跟从,彼此眼中有了关切之意。
彼时的蒲回不过强弩之末,已经无力再去分断他们有几分真心假意,疲倦的道:“眼见我尚未气绝,杨氏定会再来诱惑你们,我只望诸位不忘初心。祠堂那一计想必不是她的全盘计划,你们往后还需注意着点。至于叶舟,他现在是杨氏的把柄,杨氏极有可能会找人杀害掩口。你们平日轮班看守我的安全,也顾不上监管他,现下只能关押到当铺的暗道。风辞你另留下来,我有事情与你交代。”
屋外,叶舟对押着他的两名随从低声怂恿:“我现在栽在蒲遇安手里,按照他睚眦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