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莫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这个位置是她自己选的。星期天还上补习班的人还是那样多。她本来不需要,可她妈妈却自作主张给她报了名。老师还在讲那道几个题,辅助线一堆,其实并不难。
梁莫神情有些恍惚,想着有的没的。她不是个多话的孩子,时常做的就是一个人发呆,也不全沉浸,有人跟她说话也听得进去。这点倒是有些像她父亲,常常看去都像是入了定,叫他,却又立马大声回应。
上课的老师姓方,年纪轻轻,一副干净挺拔的样子,讲得也好。班上学生多,开学时加了座位也不够,都是冲着学校好名声来的,说是包考上重点。
梁莫觉得老师总看她,昂着头,眼睛匆匆扫来,待她看过去又偏头向着黑板。这教室这么大,乌压压百十个人,照说老师看哪里是不明确的,可梁莫就是觉得那个姓方的人就是在看她。突如其来就心烦意乱起来,看看窗外晃眼的烈日更加燥得不行,连教室里的冷气也白费了。
梁莫再也坐不住,悉悉索索收拾起书本,站起来跟老师示意她要提前走。方老师只是略微迟疑就答应了,毕竟这是补习班,花钱就来的地方,愿走愿留都是自己的事情。
梁莫就是这个性子,看起来文静内敛,其实一点儿也不能让自己忍受委屈,云淡风轻得要自己想要的。十几年来,什么都是顺风顺水,没有逆着她心的时候。好在她也不是反叛张扬的孩子,所以也就没能露了本性,认识的人都当她是个听话的乖乖。
梁莫离开学校,沿着回家的方向走着,脚步缓慢,也不顾炎炎烈日炙烤。她站在橱窗前,看到自己不太熟悉的样子。她本就是个高挑的女孩子,皮肤也生得极白,阳光下,略黄的头发被照得金光灿灿,更显得脸庞娇俏。
可她并不像她的母亲,眉目间也完全没有父亲的影子。一家三个人各人一个样子,就像三个陌生人硬生生地凑在一起成为一个家庭单元。可她确确实实是她母亲她父亲的孩子,她故意找出出生证明来验证过的。邻居间也没有传出她是收养的等谣言来。
等了将近十分钟,梁莫挤上车,车上人很多。这个城市的交通永远都是拥挤的,路线更是混乱不堪,以至于她坐公车这么久以来几乎没有坐过位子。她靠着车门口,站得很幸苦,夏天里车上弥漫着无数人各异的体味。她尽量不让别人碰到自己,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车突然转了急弯,车身猛的一偏,那个肥胖的女人就倒在她身上,汗shi油腻的手臂就压在她的胳膊上。 她努力控制自己要呕吐的欲望,皱着眉,憋着气,很快就到站了,梁莫,你要坚持,这么多年都忍过去了,只差几分钟而已!她这么鼓励着自己。 车一到站,她立即跳下去,后面有人在叫,小姑娘这么急干嘛,小心着点,多危险啊!她也不理,直接快步跑回家,推开门,客厅没人,直接上楼进了自己房间。她迫不及待进浴室洗了个澡。
梁莫蹟着拖鞋下楼就看见她爸爸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这是他的习惯,爱在上午时隔着落地窗晒会儿太阳。他是个英俊男子,面庞消瘦,轮廓清晰,侧影更明显,最是眉毛很浓。他的样子看不出来年龄,不像丈夫,更不像父亲。平时话也不多,总是做自己的事,偶而谈笑,却疏离客气。
梁莫不明白,这样的男人是怎么与她母亲结婚生子完成这么多年丈夫和父亲角色的扮演的。这个家庭似乎从来就不是他的归宿,这个他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家里几乎不能找出他的味道。如果哪天他消失了,这里甚至不会留下任何他的痕迹。
或许他们三个都一样。她母亲从来早出晚归,有时几乎几天不见人影。她自己也只呆在自己房间里,只有必要的时候,三个人才聚在一起,比如无聊的晚餐时间。
她走过去,在另一边坐下,客厅很大,他们隔着半个房间,几乎天南地北。他父亲似乎在想什么,很出神地望着窗外,三楼的风景很好。 这里是高档小区,外面绿化环境做得很好,草坪上种着一些热带植物,映衬之下倒像是在海南等旅游地。以前这里没有这么繁荣,乱糟糟的一团。后来城市扩建,成为新区,她们家也跟着翻新一遍。
她父亲叫梁晏兮,不在任何单位供职,他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呆着,偶而外出也不知道干什么。他是个编剧,写了几个本子前段时间说是要拍成电视剧,被他拒绝了。后来又有一个人找他说是做话剧,也就那段时间忙了阵子。现在又闲下来,他用大把的时间把自己关在书房,或者坐在这里晒太阳。他时常出神,梁莫总觉得,他的脑子里必然有无数的奇思妙想,只是他太懒惰了。
可她想不明白,这样的男子为什么要把自己禁锢在这个四面是墙的房子里,他还这么年轻,正是男人的最好的年华,他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可她父亲似乎是很个淡泊名利的超然之人,这么多年,她从未看过他在意过什么金钱名利美色的东西。 她不懂她的父亲,也不懂她的母亲。他们疏于交流,母亲疲于奔波上进,父亲却对什么都淡然漠视。这个奇怪的组合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