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高照起,几方架势排开,颇有几分对簿公堂的意味。
洛景、木长松走到全家祠堂时,陈桃穿得雍容华贵,坐姿端庄大方,宛如一家主母。
她的下方或跪着或站着的,都是全家的人。他们都垂着首,一动不动。
祠堂本就Yin凉,这方架势排开与地府审判那些魂魄时也没什么分别。
陈桃的身形好似更虚了些,洛景一眼见便知她已是强弩之末。
幻境当中,幻境之主可借他人之手完成己愿,现身幻境每一次都是巨大的损耗,陈桃三番四次的出来,无疑就是在找死。
时间定在今日,大概是陈桃也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她在强撑着完成自己的最后一愿。
“无常大人,你知道人间的说书先生么?”陈桃提了风马牛不及的一问。
“知道,听过。”他还是挺有名的一个说书人呢。
“南关城有个说书先生总说些人鬼妖神的故事,妾身曾慕名而去,有幸听过一段,他说六道轮回,因果也是相随的,此世未消的因果若不还清会累及下一世。”
“也许吧。”洛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先前阿娘说,她要与那些冤魂留在全府讨债,这一世便够了吧。此前未讨清的债,此时便了了吧。那些冤魂下一世大概也不会想见到他们。”
洛景没说话,任由陈桃在此自欺欺人。因果是相随的,也是累世的,全府那些人早就下了地府受刑去了,陈桃面前的这些人也只是她的执念而已。
“洛大人,动手吧。”
“从谁开始?”
“全士的夫人,她曾打过你,就先给无常大人解解气吧。”她嘱咐一句,“记得用鞭子。”
洛景照实做了,一鞭一鞭地往这个毒妇身上抽,木长松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头。陈桃也在一旁看热闹:“无常大人,你知道么,妾身再回全府后,她就是拿着这鞭子往我肚子上抽的。”
“她知道她动不了我,所以她就想着让我怀不了孩子。”陈桃大笑几声,尽是嘲讽:“多稀罕呀,妾身居然会想着给我的仇人生孩子,哈哈哈哈!毁了好啊,毁了好啊!”
洛景力道极大,就几句话的功夫全士夫人就鲜血淋漓,倒地不起。陈桃看到愈发兴奋了:“若是当年没有全士,妾身也能给你这么一个痛快呢。”她停顿一下,又笑:“不过妾身亲手调制的毒药味道也不错吧,当年见你一整张脸流脓还卧病不起的样子也是可怜啊。”
她凑到那人面前用指尖提起她的衣服:“可怜么?当初我被你打得可还要狠呐~生死临门一脚,还好当年你没让我死透,也正因为你没让我死透,我这不是又回来了么?哈哈哈哈哈!”
陈桃的话开始变得毫无缘由起来,或许是有缘由的,缘由便是她那些年呆在全府受过的苦,那些苦太痛了,痛彻心扉,深入骨髓,已经把她逼疯了。
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疯子。
全士夫人之后,是她的丫鬟,这位陈桃没给太多的脸色,只懒懒地让洛景用那根抽过她主子的鞭子将她勒死了。
之后是全士的爹,陈桃走到他面前时,他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等陈桃挑起他的脸时,这人脸上全是泪水,嘴上还不停地说着:“放过我吧!求求你了,放过我!”
陈桃挑嘴轻笑:“放过你?那你可有放过我们家?放过我娘?放过我爹?”
他脸上充满了惊惧与后悔:“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若不是陈桃在他面前,他可能就跪在地上求饶了。
忽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味道,陈桃不看却已经懂了,她轻蔑道:“还是不要脏了你家儿媳的那根鞭子了。”说完,她将人甩到了一边,人倒地的那一瞬间无故燃起了火,烧得人滚地直叫唤,木长松连忙躲开。
下一个,是全士本人。她入全府利用得最多的人是他,伤她最多的人也是他。
这个人有勇有谋,却败于一个“色”字。
陈桃理了理身上的衣物,一步一娉婷地走到他面前,娇俏地唤了声“夫君”。
焉不知,色字头上一把刀。
那人抖了两下,陈桃仿佛没有注意到而是亲昵地靠在他的身上:“夫君,你的夫人死了,妾身送你去陪她好不好?”就像他们在床榻上的呢喃,也像小妖Jing往他枕边吹得温柔的风。
如今,这温柔的风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
木长松趁着陈桃不注意往祠堂门口走,慢慢地挪。帮陈桃杀人的那个,压根就不是洛景,他就说呢,洛景这样的人怎么会帮着一个疯子瞎杀人,洛景早就溜了。
“出来。”木长松耳边传来洛景的声音。
他看了眼陈桃那个疯子,见她还在与全士纠缠不清,他麻溜地往外跑了,按着洛景的指引跑到了有桃花树的那个院子里。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段路程格外的短,缩地千里似的。
木长松甫一进院子,便被卷到了桃花树下,身上浮出了淡淡的一层金文,洛景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