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陶锦没想到自己会看见这样的陆霖。
他佝偻着身子,斜斜地依靠在墙壁上,好似失去了全身的骨头,虚弱非常,了无生气。
晚霞在透明的玻璃窗外燃烧,从地平线的位置开始蔓延,吞噬着触目可及的所见景象——云朵、飞鸟、房屋、树木、像一场自天而降的大火,气势汹涌,无边无尽,要燃尽这罪恶凡世的一切。
夕阳下,陆霖苍白脆弱,红光勾勒出他挺立的鼻线,又在他锋锐的颌线上凝聚出一团Yin影。他在吸烟,一个又一个烟蒂堆积在他的脚边,没了热度,冰冷的仿佛累累尸骨。
未出口的霖哥凝滞在了喉间。刚进门的喜悦像被暴雨冲刷,瞬间只留了刺骨的凉意,横亘在胸口,垫得人难受。陶锦忽然就沉重起来,刻意调节而出的轻松极快地碎成碎末,连一点渣滓都没余下。
“阿锦?”
沙哑的男声极低的唤了声。陶锦如梦初醒。他看到角落的男人在窗台的烟灰缸里捻灭了烟头,用手抓了抓头发,从Yin影里走了出来。
他瘦了整整一圈,重重的黑眼圈挂在一双无Jing打采的眼睛下。青色的胡茬布满下巴,和已经长到耳角、乱糟糟的头发暗示着他对自己的疏于打理。陶锦有那么几瞬,完全无法将眼前的男人和他在机场初见的陆霖联系起来。
可他的目光是熟悉的。依旧温和而包容,充满耐心的聆听和丝丝的歉意。陶锦不觉地注视着他,再一次溺毙在如此的眼神中,完全不想离开。
是陆霖先撤离了目光。
“来啦。”
他一如既往地打着招呼,神态平静,示意陶锦坐到墙壁的真皮沙发上,同时低下身去旁边的柜子里取玻璃杯。
“上次吓到你了吧?”
陶锦摇摇头,顺从主人的意愿,接过他递来的水杯。旁边的坐垫一矮,是握着自己那杯水的男人坐了下来。他轻咳了两声,咽了几大口水,放下杯子,又用手将额前的碎发捋向后方。气氛一时有些古怪,陶锦忽然僵硬的就不知手脚该如何摆放。一方面,他的心为再次见到陆霖而狂跳不已;一方面,他有太多疑惑和问题,却不知该深究还是任其流过,因为有时人自该糊涂一点,才好把住这微妙的距离,不至于恼怒了别人,刺伤了自己。
人是见到了。可该说些什么呢?你又想达到何种目的呢?
陶锦望着水杯出神。同时对于屋内另一人的一举一动保持着高度警觉。他听到陆霖轻声叹了口气,细小微弱的像风中的残烛:“阿锦,其实你过来了刚好,我本来就想这几天,再见你一面的。”
“啊?”对方话里暗示的意思太过明显,少年一楞,扭头看向陆霖,未经思索,心里想的就直接脱口而出,“你要走了?”
“你也看到了。我情况好些了。”男人低头勉强的笑了笑,陶锦目光跟随而下,在他手腕上看到了一圈圈青紫的淤痕,上次他来时,并没有这些伤痕。
“回到城各种都更方便一点。”
“可是”陶锦对“好些”这个词有不同见解。陆霖是可以下床走动,但气色明显更差了。他私心里当然更希望他继续在市二院治疗,可城各种资源都比这里好,更何况那是陆霖的常驻地,他的可是只能是个开头。
“所以今天你来见我,我很开心。刚好可以和你当面道别。”陆霖笑了笑,朝陶锦肩膀伸过手去。
“”心里好难受,陶锦抿紧嘴巴,一语不发地缩到沙发角落,避过陆霖的接触。脑海里一个声音谴责着他的失礼,另一个声音则鼓励着他的任性。他是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表示理解,一如他做的那么多次,可是
他要走了
一想到这点,他在陆二虎那里想的一堆的话,便全部失去了既定的剧本,乱成一团纠在一起,塞在他的胸口,刺得让人发疼。
陆霖沉默了几秒,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陶锦心咻的一下就揪了起来。很想立即抬头查看情况,又憋着气忍住了本能冲动。一动不动地继续维持原先的姿势。
外间传来一阵模糊不清的说话声。随即又恢复了安静。陶锦等了又等,漫长的时间实在太过煎熬,他终是让屁股离开了沙发,正要拉门出去,就碰上了推门而入的陆霖。
他换了身外出的衣服,浅色衬衫卡其裤,休闲又年轻;刮了胡子梳了头,还打了点发胶,看上去Jing神了点。当然不能和最初相见的惊艳相比,但也是相当的英俊帅气,哪怕有点病恹恹的感觉,在陶锦眼里,也是直接无视掉的。
“你上次提过的那部特工片,是不是这两天刚刚上映?如果晚上没安排的话,我们吃个饭,再去看电影,怎么样?”
陆霖一袭话,直接让陶锦当了机。几秒过后,少年才慢慢点了点头。
“不过可能会多几个人。”男人苦笑着望向门外,梁枫赵宁穿着便装,扣着帽子,正朝里面张望。撞上陶锦的目光,梁枫坦然自若地挥挥手:“你可以当我们不存在。”
“不会打扰你们的。嘿嘿。”梁杏在旁边促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