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天微微亮,屋子很静,几缕晨光洒进室内,分割出两个空间。有人趴在他的床边,身上盖着一件外套,打着鼾,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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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眼前的画面和梦中的交织混合,陆霖脑中一片空白,不知今夕是何夕。他努力抬起手,颤巍巍地伸出,即将碰触到对方时,却猛地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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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还在潜伏,痛苦仍盘踞不去。手臂无力垂落,陆霖拧起眉头,无数记忆chao涌归来。魏森肆意张扬的微笑,他们在出租屋喝酒下棋,魏森满面鲜血咬牙坚持,两人抵足而睡。他是他最信任的下属,也是他亦师亦友的兄弟,他们一起走过近十年的时光,但最后,他亲手埋葬了他的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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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他便背负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步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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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光线下,陆霖躺在那里,只是盯着天花板发呆。和不久前的寒冷、疼痛、筋疲力尽比起来,伤口被小心的包扎、良好的保暖措施让身体放松且感觉舒适。规律作响的仪器监控着他的体态特征——这无疑是有人重视他、有人希望他活下来的有力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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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远无法阻止心底深处的愤怒与厌弃。它们化成一股强烈的冲动,从他的喉管席卷而上,驱使着他在下一秒拔掉仪器、拿起任何尖锐的器物,扎进动脉,给自己以永恒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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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如此诱惑,陆霖无法抗力。汗水滚落额头,拳头青筋凸起。他鼓着一口气扶坐起来,向另一只手够去。他看见了隐藏在胶带下的针管,里面流着他暗红色的血,罪恶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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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地划下去,深深地扎进去,不行的话,还有别的东西一个声音蛊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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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霖转头寻找着足以致命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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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头柜上放着一把苹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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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声撞击着耳膜,陆霖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他拔掉手上的输ye管,前倾身体,朝苹果刀伸出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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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顶灯亮起,刺眼的灯光中,陆二虎鬼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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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霖、霖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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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将陆霖从黑暗中拉了回来,也耗解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冷汗涔涔而下。少年从一旁奔过来,年轻的脸庞上一双眼睛黑得发亮,仿佛发现了深埋的宝藏,浓郁的惊喜几乎化为实体,像针一样刺向陆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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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陆二虎和魏川仇恨的身影重合起来。一瞬间,恶心感无法抑制,陆霖猛烈地咳嗽起来,气流从肺部挤压而出,几乎要将他五脏六腑劈裂开来。陆二虎不得章法地给他拍了几下,毫无效果,于是又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在赵宁的询问声中急急忙忙去叫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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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随同医生一起来的还有楚莲。这时陆霖已经不咳了,但恶心头晕的感觉一点都没减轻。医生让他躺下,快速地做了几个检查,便面色犹豫地拉着楚莲到一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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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二虎调了一杯温水,坐在床边一小口一小口喂陆霖喝水。一边喂,一边支起耳朵,留神着角落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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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瞎担心,我身体好着呢,养几天就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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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水下肚。干涩凝塞的嗓子终于可以发挥正常功能,陆霖低声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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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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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二虎抬了下眼皮,又伸长脖子朝那边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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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离开了,楚莲笑意yinyin地走到床边:“小虎,去打点热水,阿霖刚醒,身上一定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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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二虎从小就对他的笑面虎特征体验深刻,这一天多时间来,他各种手段(甚至撒娇)都用上了,也没从楚莲口里翘出一个字来。因此虽然明白对方这是要支开他,也只能憋着闷气乖乖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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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么时候过来的?请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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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了。高三很重要,我再三保证,老师才放人的。”楚莲将椅子向前挪了挪,坐下摸了摸陆霖的额头:“烧终于退了,你不知道你昨晚有多吓人,阿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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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陆霖晦涩的扯扯嘴角,忍着晕眩,勉强撑着Jing神和楚莲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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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爷很担心你。”楚莲用手指辗着太阳xue,连日的谈判让他有些疲累,甚至连一向清亮的嗓子也变得低沉起来,“问了好几次你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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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会我回个电话给他。”陆霖不置可否,话题一转,看似随意地重新起了个头,“和龙会谈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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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顺利。”手指卷起一侧垂下的发丝,楚莲若有所思,“因为你的事,唐老爷子大发雷霆,罚了魏川。但只是表面功夫,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