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月寡星稀,水冰茶凉。
那水岸边的战局却异常紧迫,由不得他们怔愣,便又渐听得北边风声渐起。想来这谢繁霜年纪轻轻,又重伤至此,仍能与李遏飞斗得旗鼓相当,转战三方,着实令人心惊。
只是这回搏斗尤烈,程久rou眼仍依稀可以看见远处那掌风与剑锋相击打摩擦出的火花,他黑须不由自主跟着战事抖动,十分紧张。偶传来李遏飞出掌时的呼和,都能引来屋内人的呼吸停顿——
李霖本就耳聪目明,此时黑夜目不能视,双耳尤为敏感,是故他听得更专注些。
此时就觉得屋外风起云涌、层层叠压之下气氛战事愈显激烈,那漆黑一片之中约莫还有活人七八,却无一人说话,谢繁霜与李遏飞双方你来我往毫不相让,俨然已到了白热化,店中人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虽都是高手,却不由得心里暗生恐惧无限,眼中望去也是一片黑暗。
如此一盏茶的时间,众人只觉得屋外涌入的血腥气愈来愈浓重,而那少年的气息却愈来愈淡。
程久江湖浸染已久,本没有如此急躁,今晚不知是因身重奇毒还是被这分明不是江湖人的少年意气所激,竟是数次忍不住要起身上前。
电石火光之间,众人只觉得风里刺来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而后便是李遏飞吃痛的低吼,两人都受伤了,听声却是那小哥儿更为严重些的。程久此时提起刀,喃喃道:“不行,再不帮要出事了……”
他话音未落,却忽见一团黑影扑飞进来。他下意识举刀抵挡,就觉得自己的刀身擦着一柄兵器而过。他随即知道来人,即刻替他挡住屋门。
却再没人敢入内了——以谢繁霜剑术,若于黑暗中伤人,就算李遏飞在侧,都难保这人一命了。
店内一时间死寂一片,只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此时空间相对封闭,就觉得血腥气愈加浓烈,他们不由得暗忖:“那少年退进屋来,身形已乱,只不知伤得竟然如此之重。”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连李霖一等老江湖都受不了这满屋子的腥气,便轻声开口道:“少侠,是不是先替你止血?”
黑暗中只听一声轻笑:“点灯吧。”
程久不由得咳了咳:“恐怕不妥。这烛火里怕是有……”
“点一根。”谢繁霜声音略带虚弱,语气却依旧孤傲,“否则他就不敢进来了。”
屋内人以为他说的是李遏飞,心道若是不掌灯,却也很难替其包扎,李霖左右衡量了一番,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将那烛火点亮。
火舌一闪,屋中便一亮。众人从黑暗中挣脱出来,眼睛一时还不适应,眨了一下,才见那少年倚靠在侧桌边。只见他双眉微皱,脸上点滴血渍,一片冷静兀傲。只是他似乎并不以伤势为意,也不以生死为意。年轻的脸上那蔑视一切的神情,让程久李霖这等男人看了都觉得心中隐隐一痛。
屋内的人不由自主齐齐望着他的身影,眼光都胶住了,一动也不动。
李霖好容易从注视中解脱开,用手肘碰了碰程久,两人缓了缓神,起身朝他走过去。谢繁霜见人过来,就直直的看向他们。真是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人啊!李霖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感慨了一番,再走近几步,他却愣住了——
这少年伤得太重了!胸前骨骼乍看之下已有不寻常的凸起,似是刚才李遏飞那掌所伤,腹背之处虽没有明显外伤,然而那褐红色的血迹一层一层的涌出来,分明是重伤之下伤口未养好又撕裂了开,用热血干了又shi,shi了又干,一遍一遍的晕染上去的。
他与程久对望一眼,双眼一酸,却不知该如何说了。
谢繁霜却不以为意,朝边上的空位点了点下巴:“坐啊。”
程久重重叹了口气,在身边坐下了,他见对方五指仍握着剑柄,拇指上一枚黄玉扳指异常醒目。
他忽然觉得有些许眼熟,却一下子记不起是在哪里看到又或是听说的。
李霖看不过这仍在淌血的伤口,拿出一整瓶护心单递了过来,谢繁霜瞥了眼,不接。那李霖却异常固执的将药握在半空中。
不动剑的谢繁霜似乎并不是一个难处的少年,他见人一直举着,就接了过来,仰头吃了一颗。
“谢少侠,你若想走,我与程久拼了命也会替你挡住李遏飞。”
谢繁霜听闻后难得地笑笑,他的脸太冷了,此时一笑宛若冰河炸裂、清溪复流,只可惜太短。但虽然短,却似也一下惊艳了面前的两人。只怕李霖与程久这辈子也很难忘记那照亮夜空的一剑神采了。
李霖还待再劝,却听谢繁霜忽的清声一啸,鱼形倒跃,剑锋却向身后内间一直躲着不敢出来的店家刺去!事出突然,那店家未及反应,当场受伤,伤在左肋,就地一滚从里间窜了出来。
没想到这店家竟是个会武功的,那这毒恐怕也是他动的手。
程久怒目一闪,举起刀就冲他挥下,奈何功力尚且恢复过半,被那店家仓促接下,刀锋虽已入rou却未伤到胫骨。只见对方痛的龇牙咧嘴,却并不恋战,猛地一撑地就向外扑去。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