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的天空白日是常年的灰蒙冰白,晚上的星辰却异常璀璨。他一直在想,燕惊山在天之上,过得好吗?十数万年,萦云靠过去的回忆度日,好的或是不好的。连最荒唐的那些日子,他都能砸出甜。他想念燕惊山,非常非常想念。
如此过了许久,雪乡迎来了一个新的魂魄珠,是个少年模样的人类,他说他的名字叫凤瑛。
凤瑛来后,楚氏便开始往雪乡里带故事本子。
岑云阔夜间半梦半醒的时候,脑子清灵一瞬,意识到一件事。
那些本子最初根本不是为了给他看,而是为了给凤瑛看。
凤瑛进入雪乡的七千年后,有一天夜里,萦云被一股力量裹挟,推出了雪乡。
他跌在雪地里,冷得直抖。耳边是轰隆隆的风雪声,似乎有人呢喃,有人高谈论阔,有人低声引诱。
夜空中是绚烂到极致的光,他缓慢从雪里爬起来,感受到脑中针刺般的疼痛。从那一刻开始,他所有的记忆开始流逝,只剩下碎片与执念。从那一刻开始,他便重复地看到燕厉被卖身、再从小调香逃走的那一幕。他不记得重复了多少遍,以至于入世之后,他连着做了一个多月的梦。
岑云阔在夜里睁着眼,突然发现燕厉就枕在床边,睡得不太/安稳,好像在做噩梦。他手里攥着一只普通的香囊,香囊的一角贴在脸颊上。里面似乎塞了硬物,岑云阔莫名想,这样枕着恐怕不舒服,便轻手将香囊从他手中抽出来的一些。只轻轻一碰,他便知道里面装的是那半块玉佩,和一纸魂契。
岑云阔怔了怔。
他把香囊从燕厉手中抽出来,打开,拿出那纸魂契。魂契是幽娘在卖燕厉的前一夜在他当晚的饭里下了药,燕厉睡过去后,她私自取了燕厉的血签的。
但……岑云阔摩挲着魂契的一角,闭上眼睛,仔细感受。
魂契上残存着主人的魂魄,不成人形,只是一段缥缈的微弱力量。那段魂魄与眼前的燕厉毫无关系。
岑云阔回忆着那段反复的梦境。
燕厉是被小调香的侍女泼了一桶凉水后惊醒的。他醒来时,仿佛溺水的人忽而上岸,猛吸一口气,而后是阵剧烈的咳嗽。侍女在说话,他垂着脑袋,黑发漉漉,眉眼未动,神情冷静。只是在那某一个瞬息,他的唇极其轻微地勾了一勾。只一个非常非常短暂的瞬息。
也许重复那么多遍,只为了让他注意到那个瞬息。
那个瞬息告诉岑云阔: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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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燕厉揉着眼起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岑云阔。看到岑云阔手里捏着那张契纸,他脸色变了变,垂下头,低声道:“这是你当时为我赎出来的,我一直原样保留着。”
岑云阔看了他一眼。
燕厉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岑云阔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好说:“我帮你收着吧。”
“嗯。”燕厉轻轻应了一声,他刚醒,不知道是不是白日累了,此时说话带着小小的鼻音,嗓音微微沙哑,“我睡着前我娘给我的玉佩亮了,她叫我去雪乡。哥,我要去吗?”
白山就在雪原边上,进了雪原往里走几个月,若路是对的,就能到雪乡。
“小燕,”岑云阔把那半块玉佩在手中摩挲片刻,踟蹰道,“我若说这玉佩不是你娘留给你的,你相信吗?”
燕厉眨了眨眼,还是一个字:“嗯。”
“所以雪乡咱们也不去。”
燕厉说:“好。”
原本的故事里,燕厉对他娘留给他的这块玉佩很在乎,甚至到了执念的地步。但眼前的这个燕厉显然并不在乎,在他心里,岑云阔是最重要的。
“还有一个时辰才天亮。”燕厉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岑云阔的床。他的神情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岑云阔掀开被子,燕厉眼睛一亮,却见他下了床,给自己披上大氅,而后朝燕厉抬抬下巴,“上去睡吧。”
燕厉脸色一垮。
岑云阔忽然笑了。他以前只窥得支离破碎的记忆时,觉得燕惊山和燕厉是不一样的,燕厉在他眼里始终是弟弟的样子,燕厉在他面前似乎也惯常露出小孩儿的神色。但想起一切后,他发觉,其实燕厉就是燕惊山。
“笑什么?”燕厉端起脸,抿唇道。
岑云阔说:“你可爱。”
燕厉耳朵上腾起一片红,眼睛忽闪了一下,还没琢磨出怎么回这动人心魄的三个字,岑云阔转身便拉开了门,“我躺了许多天,实在厌了,出去转转,你休息吧。”
白山的护山阵法是好几万年前的玄阵门留下的,至今都无人破解,唯有那些白雪,怎么也不能尽皆挡住,时常随着寒风飘进来。
燕厉哪里还睡得着,抓了件披风,跟了出去。
给岑云阔准备的院子是暖的,生了草木,郁郁葱葱。草木上坠着白雪,夜里温度低,这些雪到白天就会全化了。
岑云阔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呼吸清新微凉的空气,脑子也清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