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被折阳踢翻了花盆的古玩店依旧安安静静,也不知道蒋暮是压根不在里面,还是躲在了里面不肯出来。
折阳把玩着寻灵盘,想着就算要抓背后之人,要找荆悬的另一半魂灵,也不能耽误了抵消他身上的罪孽,所以他又一次割破指尖,催动起寻灵盘来。
鲜红的血ye刚刚滴落在寻灵盘上几滴,荆悬就主动凑了过去,低头含住了他的指尖。
折阳一挑眉,还是头一次看到荆悬这么主动,往常都是他把指尖上剩余的血ye抹在荆悬的手背上。
正在这时,伞铺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折阳的指尖还在荆悬口中,他看到站在门口的少年,不慌不忙地收回手指,上面的伤口早就消失了,血迹也不见了,只留一片shi润。
荆悬吞噬了折阳的几滴血ye,周身的黑雾rou眼可见地活泼愉快起来,慢慢向折阳扩散靠近,企图包裹住折阳。
折阳放下手,没管一点点凑近的黑雾,看向了站在屏风旁的少年。
“温星。”他Jing准地叫出了少年的名字。
折阳想着,他从一开始就对温星有着莫名的讨厌情绪,可能从那时起他就意识到了,温星的出现,就是乐安离开的契机。
温星笑了笑,笑容温柔,与他前卫的装扮十分不符。
他怀里抱着一把油纸伞,正是乐安曾经的那把,上面画满了黄澄澄的向阳花,好看又耀眼。
看到温星怀里的那把伞,折阳并不意外,他早就猜到乐安也许把伞送给了他。
温星抱着伞,轻声问:
“她呢?”
折阳看了眼伞铺角落,那里放着的小床一直没有收起来,包括旁边空荡荡的猫窝。
小床上还放着被子,显得有些凌乱,仿佛它的主人刚刚起床一般。
“走了。”折阳说道。
温星是活人,过多地知道死人的事,没什么好处。
折阳知道,乐安早就跟温星做好了告别。
“走了?是再也不回来了吗?”温星又问,脸色苍白了不少。
少年人细瘦的手指紧紧抓着油纸伞,面上却还维持着勉强的平静。
“是。”折阳答道,语气是惯有的平淡。
“果然如此,从她把伞给我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温星垂下了头,看着手中的油纸伞。
“我会像答应你的那样做到的,日日供奉这把伞。”温星低声呢喃着。
折阳垂下了眼帘,想到了蜡烛屋里代表乐安的那支蜡烛。
那支蜡烛从点燃开始,火光就不是很大,但一直燃烧着,长长久久地陪伴着这间伞铺,哪怕乐安自己走了,蜡烛也一直燃烧着,不断为伞铺提供着供奉功德,并没有熄灭。
原来乐安不只是把伞送给了温星做纪念,她还帮折阳计算好了未来的供奉。
她虽然离开了,却用这种方式一直陪着伞铺,陪着折阳,哪怕微小到很容易就会被忽略忘记。
温星呢喃了两句,慢慢转身往外走。
折阳看着温星失魂落魄的背影,突然叫住了他。
“等一下。”
温星站住,许久没有转身。
折阳看着少年人挺直的削薄脊背,突然问道:
“你知道了。”
知道了乐安不是活人,知道了她只是一缕停留在人世间的魂灵。
温星终于缓缓转身,脸上早就泪流满面。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温柔又充满怀念的笑容来。
“哪有活人没有心跳,浑身冰凉连呼吸都没有的?”
“我知道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她什么都怕,顾虑太多。”
“其实哪有那么多的打算,喜欢就喜欢了,能多在一起一天便又快乐了一天,何必想那么多。”
何必想那么多。
荆悬突然伸手紧紧握住了折阳的手,温星的这句话不知哪里刺激到了他,他周身本来企图缠绕折阳的黑雾猛然暴涨,即将碰到不远处的温星。
折阳微微皱眉,往前站了一步,他本想挡住那些黑雾,以免伤到温星一个普通人。
没想到下一刻,温星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将他整个人罩住,避开了黑雾可能会来临的伤害。
那些金光,和折阳曾经在卫舒隽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你……”折阳想问,又不知道问什么。
温星看不到黑雾,也不知道身上的金光,但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低头轻轻亲吻油纸伞,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折阳,说道:
“我很感谢你对乐安的照顾,乐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十句话里九句都在说起你,说起这间伞铺,我能感觉到她在伞铺里生活得很幸福。”
“为了答谢你,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这件事在我们家是最高机密,祖祖辈辈的传下来,严禁告诉任何非家族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