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心中不虞,季兰殊还是答应了他。
毕竟他的小樊受人恩惠是事实,临行前正式与人道别也无可厚非。
季兰殊本不用出面,只吩咐手下定好地方,备好佳肴美酒即可。
可等樊奕一个人出了门,他立刻就又坐不住了,心中如抓肝挠肺般难捱。于是堂堂的楚王爷十分掉价的做起了跟踪人的举动。
樊奕与陆荣见面的地方是家酒楼。季兰殊进了与他们隔壁的雅间。他给了小二一锭银子,指了指与他一墙之隔的雅间。
小二很是上道,带着他往里间走去。
里间有些逼仄,却是与樊奕所在的雅间相通,只用一块大屏风隔开。若来的客人多,又不想坐大堂,只要将这块屏风移开即可。
季兰殊点头,小二搬来张椅子给他坐下后,便退了出去。
他静静的坐在屏风处,一边笑自己此举实在有失身份与体面,一边却竖起耳朵听着小樊与那姓陆的交谈。
两人一开始并不说话,季兰殊只隐约听见倒茶声。
不多时,由樊奕先开口,“陆兄,府上可还安好?”
紧接着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让小樊先生挂虑了,家父的事已了结。小樊先生,恕我直言,你真要走?”
透过屏风的细小缝隙,季兰殊小心的看过去,见到樊奕不易察觉的眉间轻皱,继而点头不语。
季兰殊脸色微冷,为何皱眉?这是不情愿跟他回去?
樊奕执起茶壶,给陆荣倒了杯茶,道:“奕不善饮酒,便以茶代酒,敬陆兄。”
陆荣忽然伸手一把握住樊奕的手腕,声音不稳,略微拔高:“小樊,你……就不能不走?”
因为背对着季兰殊,他看不清陆荣的神态,但仅瞧见陆荣的动作,就足够让季兰殊心中涌起怒意。要不是记着自己不能出现在他们面前,他绝对会直接就废了陆荣那只手!
幸而樊奕很快将陆荣的手拂开,继续给他倒茶,“陆兄,你可知令尊日前为何遭此祸事?我视你为至交,不愿让你、让陆家为难。”
“我本就亏欠你良多,如何能心安理得的再给你们添麻烦?”
陆荣急声道:“这怎么是麻烦?就算是麻烦,我也愿意接下。你也知楚王爷这样的人,并不是良配!不然你也不会在一年前选择让我帮忙。我……若是你愿意留下,我虽是家中长子,只要说服我父亲,不继承家业,就能与你另起门户,我……我会对你,对小歆好的。”
樊奕只微笑着看他,轻声说:“楚王爷是歆儿的父亲。”
只这一句,陆荣就泄了气。他如何不知,就凭他自己,凭陆家,根本无法与楚王爷相提并论。不管小樊出于何因选择回去,那本就上上之选。可他犹不甘心:“小樊,你可是早已对他……”情根深种?
樊奕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道:“今日邀陆兄前来,一是想来与你当面辞别,二是请你代奕向陆家主致歉。歆儿的父亲性格如此,让陆家主受了无妄之灾,是奕的不是。”
陆荣见自己再无希望,眼中的神采暗淡下来,点点水光慢慢在眼中凝聚,他用力眨眨眼,勉强笑道:“即然如此,我再多说也无益。你何时启程?”
樊奕看他这般,心里也不好受,但他不能说什么,更不能去安慰,只告诉陆荣:“明日。”
陆荣怔怔的看着他,心里的难受、不舍越发加深。樊奕虚岁十八,即使诞下一子,恢复后的身型依旧清瘦,他神色一如即往的冷清,只一双杏眼顾盼生辉,满含着歉意回望着自己。
这样好的人儿,为何不是他陆荣先遇到?
陆荣难过的撇过头,朝站在门外的店小二喊道:“上酒!”
又对樊奕说:“你明日就要走,今日陪我喝杯离别酒吧。来日……来日也不知还能不能相见。”
樊奕下意识想拒绝,因为他的酒量确实不好,可看着陆荣,莫名就心软了几分,犹豫着点头,“好,就依陆兄。”
屏风后的季兰殊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他定定的坐在椅上,双手紧握着椅子两边的扶手,用力到指节泛白。
小樊并没有僭越的地方,他不该这么不信任他。可内心的火气不但迟迟降不下去,还在四肢百骸中四处流窜,伺机寻到突破口。
他紧紧盯着屏风外的那两人举杯共饮,相谈甚欢。看着樊奕俊巧的脸上,冷清逐渐淡去,因酒意的熏染浮起了薄红。他恨不得立刻将人从头到尾裹好,一把抱回去!
小樊这般模样,怎可让不相干的人看了去!
季兰殊的眉头皱得死紧,眼珠子一动不动的只朝着樊奕身上看去。
樊奕和陆荣喝了多久,季兰殊就在暗处看了多久。终于,在他们喝了三壶酒后,陆荣的头一磕,趴在桌上醉晕了过去。
陆荣心里苦涩难言,这三壶酒,大半被他喝了,樊奕喝的倒是不多。
樊奕看着他的睡颜,眼眶隐隐发热。
这是他记起所有记忆后,交到的第一位好友,可自己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