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羽安一手揽着祁乐的肩膀,另一只手轻拍在他的背上,等到他的呼吸平稳之后,才出声问:“好点了吗?”
??祁乐闷头“嗯”了一声。
??“愿意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吗?”
??生怕再次刺激到祁乐敏感的神经,段羽安说话的声音极轻,低低沉沉。
??祁乐被他这一句小心翼翼的问话,扰乱了心弦,沉默半晌后,才点了点头。
??他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说:“我没有味觉。”
??段羽安拧了眉:“没有味觉?”
??祁乐:“准确的说,应该是我的味觉在蜕化。”
??他举起手指,比了个【1】,“现在我的舌头只尝得出苦味……其他的都不行。”
??这是祁乐第一次对别人说起这个秘密,就连过世的外公都不知道他失去味觉的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平静接受这个事实了。没想到今天那惊鸿一瞥的一抹甜腻,又把他打回了原形。
??祁乐嘴角扯出一个苦笑,说:“最开始消失的味觉是甜,然后到酸,最后是咸……”
??“只有苦味Yin魂不散,还越来越敏感。”
??段羽安想起早上喂祁乐吃药时的场景,难怪他那么排斥布洛芬,难怪会伸手过来抢美林。
??他心揪了一下,哑着声问:“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老实说,祁乐自己也不记得是什么原因了。
??人的本能都是趋利避害的,四年前的事祁乐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他只依稀记得,在母亲去世之后,他好像大病了一场,在医院躺了近一个星期才苏醒过来。
??当时,祁乐在病床上醒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外公。
??他自小在深圳长大,和外公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但那一年的夏天,他见外公的次数变得异常多。
??祁乐看着面前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努力了好久,才和记忆中那个硬朗健康的外公重叠在一起。
??“外公?”
??因为躺了太久没有喝水的缘故,祁乐的声音干哑低沉,完全不像十六岁少年该有的清朗声线。
??他清了下嗓子,觉得喉咙疼得厉害。
??是那种由外往内的疼。
??他抬手揉了揉脖子,问:“我怎么了?”
??外公表情僵了一瞬,“你不记得了?”
??祁乐垂下眼,他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针管,在脑海里搜寻着记忆最后所停留的位置——那是一片血海,殷红了一地。
??血海的源头躺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妆容一如既往地Jing致,她穿着那条最爱的白色丝绸晚礼服,和镶着水钻的高跟鞋……
??“记得一点。”祁乐收起回忆,神色平静道:“妈妈自杀了。”
??当着他的面。
??但关于母亲自杀的那段记忆混乱不堪,在那之前和之后,到底还发生了什么,祁乐完全想不起来了。
??只剩下一个恐怖的场景呈在眼前,久久不散。
??所以……
??“我为什么会在医院里?”
??祁乐又问了一遍。
??外公布满皱纹的手抖了一下,他抹掉眼角的泪,说:“乐啊……”
??祁乐眨了眨眼,心里没滋没味,没来由的想要逃避外公的答案,他说:“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了。”
??外公叹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一块石头:“不记得也好……不记得,也好。”
??“饿了吗?外公今天煮了你最爱的绿豆粥。”
??……
??“那天在医院,我吃完那碗绿豆粥,就发现自己的味觉不对劲了。”
??说起过去的事,祁乐的语气很平淡,不含任何情感。仿佛那些过往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于他来说无关痛痒。
??段羽安静静地听他说完,问:“这么多年了,你没去看过医生吗?”
??祁乐压着手指关节,轻蔑一笑:“我不喜欢医院,也不喜欢医生。”
??祁乐活这么大,去医院的次数屈指可数,除掉小时候偶尔发烧住院,最近两次去医院,都和死亡有关。
??一次是和外公去领母亲的遗体,一次则是和十四婶去领走外公的。
??至于医生……
??“我爸是心理医生。”
??祁乐淡淡道:“我看到那些穿白大褂的,就会想起他。”
??他现在对那个人的态度,谈不上爱,但也谈不上恨。就是条件反射的,不想去接触到有关他的任何一切东西。
??“所以,这么多年了,我都不喜欢去医院。”
??好在自己的身体足够健康,几年来大病没有,小病吃点药也就撑过去了,免去了去医院看医生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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