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吵吵嚷嚷的公安局办公厅,此时过于安静,不同以往的犯事人员,午间留下的这几个警察也有些束手无策。
又走过来的一个年近中年男子,抽出座椅,看了我一眼,递给我一杯热水,他的声音有些烟嗓。
先喝点热水,暖和一下身子
我并没有伸手要去接过来的意思,他却很有耐心地把杯子推到我的面前,这才注意到他那脖间的伤痕隐藏在深蓝色的警服之下,就像蜈蚣一样圈爬住他的脖颈,他好像发现我的走神,伸手摸了摸那道伤疤,笑得有些憨厚温和。
我女儿第一次看到这个,眼神和你一样。他又顺着脖间手指绕到那片地中海,嘴角掩盖不住好心情。
心疼地抱着我说,爸爸,还疼吗。他说完又笑了笑,拿起保温杯,抿了抿茶,如果孩子在的话,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吧,应该长到这里了。说完还用右手在空中比划一下。
他像一个长辈,没有其他警察那种对于我沉默时地无奈,像chao水浸没了柔软的沙滩,我的心理防线再被靠近。
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是作为有过女儿的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
她呢,那个时候多大?我下意识地藏住了手腕,不再那么抗拒。
他似乎料到一般,对于我打断他的话一点也不意外。
十二岁,车祸,当场死亡。
那她是你唯一的孩子吗?
嗯。
那现在呢?
嗯?
还有孩子吗?
我爱人还在昏迷。
对不起。我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唐突,故意对一个陌生人的冒犯,我甚至心里认定那个答案,有些黑暗。
喝点热水,这么冷的天,别生病。他仿佛对待的是女儿同龄人一般,看了看时间,你家人还有几个点过来,我给你先点吃的。
我刚想说不用,背后却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一点点挨近这里。
徐工,赵头那边让你一点去局里汇报,你这边交给我他递过去一份文件夹,才正眼看了看坐在那边一直低垂着头的我,就那么一眼,我想立刻失明。
他是认出了我?没有任何神情,交代了一下事情,局里几个人各自出去后,他又重新拉过凳子坐在桌侧,翻了翻徐工手里的记录,不像是再询问徐工,而是问的我。
在我认出他时,抵着外套的领口,把自己整个脑袋藏匿起来,却听到格外严厉地声音。
偷窃!小姑娘挺长本事!!一副轻描淡写的嘲讽语气。
徐工有些看不过去,拍了拍他的肩章,像在提醒。
小姑娘胆子小,你一个大老爷们,别吓着人家。
胆子小?还偷窃?他挑着眉质疑徐工的话,拿着文件夹敲了敲桌面,轻蔑地问。
不是很擅长逃跑?怎么被抓住了?业务不熟!
诶!你小子,说的什么话?有这么问话的吗?徐工看不过地怼了他,一把夺过文件夹,皱了皱眉头:臭小子。
我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心都空了。
徐工看了看时间,站起来还不忘用文件砸了一下他的背后,提醒他:别对小姑娘这么凶,好好说话,听见没!
又不忘安慰我,说:别怕,他就是这副脾气,对谁都这样。
徐工走了没几步路,又折回来叮嘱他:小姑娘家人要晚点过来,记得给她点些吃的,哦哦,对了,别忘了把茶水间的水闸给关了,一点半李师傅过来修管道
嗯,应该没事了你小子一会儿脾气给我好点,听到没!徐工还是在最后离开又警告了一句。
诺大的地方,其他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他就一直坐在那边不说话,转这笔消遣,偶尔点点鼠标,直到上午问过我话的那个警察又回来。
我们也问了一上午,她就是不说话,移交过来的视频,我们看了,又听了一遍店家的陈述,问她有没有要解释的话,她就摇了摇头。摊手示意,有些无奈地给他诉苦。
这个小姑娘,别看长得跟瓷娃娃似的,但脾气倔地要死,就是徐
徐工交代的事,他点了点压在手肘下的资料袋,正色道:里面的尸检报告,你晚上去取一下。
哥,别啊!一副求饶表情,向他示好:哥,你让我干什么都行,真得,千万不要再让我去法医那里取东西,我给你说,徐医生真不是女人,靠!说的我下面一疼。
说完,立刻消失在他面前。
我从未问过他的职业,他也从未问过我的任何事情,除了上次线下见面,我才知道他和我原来在一个城市,即使那天我选择了逃跑,自作多情的害怕在某个角落在遇到,却慢慢过去了一个月,在我刻意遗忘的一些时间里,有些事也被埋了一层尘土,被封印在那儿。
把这个穿上,跟我出去。命令的口气,我搞不明白他现在是什么身份,有些怯懦。
他有些不耐烦,捏了捏眉心:带你出去吃点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