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可他舍不得让你跟他一起吃苦。”我的话被帝君打断了。
他看着我，缓缓道：“何况，他更不愿你看到他落魄潦倒的模样。”
“他没法想象……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小公子，要跟他一起在凡间摸爬滚打，吃尽苦头。”
“——这与之前你们私逃不同，那时的他有修为，即便是带着你下地耕田，抄书研墨，甚至是躲避追兵，那也只是像游戏一样，并不认真。”
“可若他根骨尽毁，病痛缠身，连个普通凡人都不如……那时他就不再是你的避风港，而成了你的累赘。”
“更何况，那时的他变成了凡人，寿数有限，而你则依旧是修仙之人，寿命远比他要长得多……到那时，你年华依旧，容颜未改，而他则垂垂老矣，日益佝偻……这又该让他如何自处？”
“他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他想让你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仙途通达，生活优渥——这样，在你漫长的生命中，或许还会记得，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他在最美好的时光与你相遇，而你记忆中的他，也正是他最美好的模样。
“……因此，他用这个人情，向源封雪换了一个承诺。”
“他要源封雪发誓，在他死后，源封雪要一辈子庇佑你——保你仙途顺遂，给你一世平安。”
“——这便是玉城，最后的遗言。”
第88章
176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只要你能过得好，那便也值得。”
“可是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而时光回溯之法……作为一桩不为天道所容的禁术，它自有致命的缺陷，其中之一就是无法保证能完全压制住重生者的记忆，执念越深，压制力便越弱。”
“你，玉城，以及源封雪——三个人都是执念至深之人，因此这术法出了如此纰漏也不奇怪，这就导致你是带着记忆复生的。”
“至于玉城，他也是在重生后不久就回想起了第一世发生过的事情，同时……也逐渐想起自己本是一块碎片的事实。”
“因此，这次他虽然依旧去了楚州，但却不是为了求蛊，而是想借求蛊之名瞒过源封雪，实则是练了一种楚州特有的邪功——也就是你最后看到的，他的手臂可以蝎化的邪功，以此增加刺杀主魂的胜算。”
“而源封雪，他是在你们之后逐渐想起第一世的记忆——因为主魂虚弱，再加上施展秘术对魂魄的力量有一定的影响，他便没有像你们一样想起的那么快。”
“所以……他其实知道你追求他的目的，也知道……你一开始的时候其实并不喜欢他。”
“可即便是假的，他依然感到开心，因为你终于看到了他。”
“因此他便一直陪你演戏，假作什么都没想起来。”
“因为这样……你才会多多看着他。”
啊，原来是这样。
我愣愣地抱膝坐在榻上。
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我突然就红着眼瞪向面前之人。
“够了！不要再说了！”
我恶狠狠地看他，咬牙切齿一般：“你左一句玉城，右一句源封雪，说的好像你与他们无关一样，却又偏偏要把他们的心理掰开揉碎说与我听。”
这世上又有谁，能对他人的心思了如指掌？
只有这个人自己。
我呜咽了一声，把脸埋进了身前的被褥中，好半天没法继续说下去。
是我太傻。
我本以为，梦去人醒，便可以各归其位，从此以后互不相干——这才是聪明之人该有的觉悟。
可到了现在，我再也不能说，在小世界中经历这些爱恨情仇与我无关。
我是招摇山上的一株迷谷。
可同时……我也是云厌。
我们都是那个一听见玉城与源封雪的名字，心脏便会开始抽疼的小傻子。
我面前的人是北辰帝君。
是九重天上最尊贵的上神之一。
可同时……他也是源封雪，亦是玉城。
他们都是那个为了云厌，不惜逆天而为的大傻瓜。
…………
一个宽阔的怀抱将我包围，有力的臂膀将我牢牢圈主，收紧。
帝君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
“阿谷，随我回去吧。”
“我们经历过这么多，难道就不可以有一个好的结局吗？”
“我只想与你长相厮守。”
“可好？”
我没有吭声。
良久，我才闷闷开口，带着浓浓的鼻音——
“你……你欠我一个白首偕老的承诺。”
想了想，我又道——
“你还答应过我，说要带我游遍山川湖海，吃遍各地的美食。”
顿了一下，我又急急地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