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对视时那种无畏的,心意相通的眼神让姚宏伟气得像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他怒火中烧,独断专行要断了奚杨的后路,可就在这时,一道听起来漫不经心的声音却忽然在他身后响起,打乱了他的节奏。
“抽调什么啊,这不还有我呢么。”
众人诧异地回头,只见穿戴全套灭火装备的涂科正一脚迈进指挥处的入口,面对所有惊讶、好奇、质疑的目光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
“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队长职务是停了,消防员的本职工作又没停,我现在就是一名普通的一线消防员,看什么看,没见过?”
“是吧姚副?”涂科说着就挑起眉毛故意朝姚宏伟问道,接着又问奚杨:“奚队,我干点儿什么?需要配合周童执行干预行动吗?下命令吧。”
第74章
厂区下风方向五公里范围内已经做好了疏散的准备。近两个小时的外围扑救没能阻止火势的蔓延,浓烟很快就涌进了缓冲间和包装间,直逼制冷机房内数十条氨气管道、九个容量为二十立方米的立式液氨罐和卧式低压液氨罐,以及三个容量为三十立方米的卧式高压液氨罐。
液氨本身是不易燃烧的,但汽化后的氨蒸气会与空气形成混合气体,这个时候与火连接就会引起燃烧,而当氨气浓度达到爆炸极限的15%-27%,液氨储罐和管道内的温度上升,压力增大时,还会引起物理性爆炸,爆炸泄露出来的氨又会二次燃烧爆炸,这种情况极其危险并难以控制,想要避免,就必须尽快关闭氨压缩机的阀门,并将容器和管道的破损处堵住才行。
这项任务的危险性远高于内攻灭火,必须由身体条件好,专业技术过硬且火场经验丰富的消防员来完成。
而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一旦进去了,要想活着出来仅靠经验是不可能的,还要靠万分之一,甚至是百万分之一,千万分之一的运气。
应该说,接受这项任务就等于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内攻和排烟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挖掘机也在支队的指挥下于缓冲间西侧的墙面开辟出了第一个洞口。接受完进入火场前的最后一次安全检查后,周童蹲下身,替奚杨把防毒衣的裤腿再扎紧了些,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袖口和腰带,防止泄露的液氨冻伤他的皮肤,或使他中毒。
趁着涂科和堵威也在接受检查,他偷偷地,飞快地握了一下奚杨的手,追悔莫及地皱着眉小声对他说:“我收回之前的话行吗?你能不能不去?我替你,或者让我跟你一起去行不行......”
奚杨把外封堵漏带和磁压堵漏工具一并装进了工具箱,转过身大大方方地回握住周童的手,对他温柔地笑了笑:“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跟着他又偷偷看了一眼远处正在跟其他人说话的姚宏伟,轻轻晃了晃周童的胳膊:“翅膀长硬了,你姚叔叔这次可被你气得够呛,回来以后记得跟他认个错,不然等他秋后算账的时候,我可不帮你了啊。”
“还有,别忘记之前的约定,这场实景训练赛要是输给我,生日礼物可就没了。”
想吻他,想立刻、马上、就在这里,吻这个本该被悉心保管、妥善安放,却出现在这里的,全副武装之下温柔、可爱、调皮到令人爱不释手的人,把他的每一缕气息都融进自己的血液,无论生死都与之相随。
无数个为他心动的瞬间,唯有此刻最真实也最刻骨。哥哥也曾是这样吧,就算再不肯面对不愿承认,也没有办法,没有理由不爱这样一个披着坚强的外衣,柔弱而美好的他。
所有的嗔怪和撒娇仿佛即是安慰,也是诀别。周童的心骤然一紧,格外清晰地意识到下一刻与他分别之后,再见面、再牵手、再拥抱、再亲吻,再说一句爱你,都可能会成为再也无法实现的事情,恐惧和绝望便在顷刻间汹涌而至,泛滥得一发不可收拾,几乎将他紧绷的神经彻底摧毁。
他怕的不是没有明天,而是不得不面对余生中许许多多个再也没有了奚杨的明天。
奚杨怎么会不明白,可这个时候哪怕只是一句“等我”,对他们彼此都是太过残忍的承诺。
“童童,做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不计个人得失,也不要惧怕艰难险阻与所面临的压力。”
“证明我们存在的意义,救他们回来,就现在。”戴上负压面罩前,奚杨最后深深地望了周童一眼,平静而有力地对他说。
除此之外还能说些什么?什么都不能,什么都不够。像那晚一起除去身上的一切赤裸相见一样,这一刻,他们又再次同步地戴上了面罩、头盔和手套,拿起武器,背起了各自的空气瓶,在无数双含着热泪和期盼的眼睛的目送下并肩走出指挥处,来到了向外冒着浓烟的,漆黑灼热如炼狱一般,望不到尽头的火场入口。
第一个洞口一打开就看到了火点,燃烧面积目测接近八十平方米,顶部还有两根贯通南北、直径七十毫米左右的液氨架空管道。
两组内攻梯队已经准备就绪,奚杨对周童做了一个“行动”的战术手势,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