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对这位公子的无礼之举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但有些不曾在他身边伺候过的太监们还是觉得惊讶,压低声音问旁边的人,“这人是谁,怎么敢走在陛下前面?”
旁人低声答道:“这便是传说中的白陆公子,正得盛宠,所以平时没什么规矩。”
楚崖倒是不怎么在意白陆这逾矩的行为,他刚穿越过来不久,不懂宫里的规矩也正常,事实上也不需要他循规守礼,只要乖乖呆在自己眼皮底下就行了。
白陆坐在太师椅上,扭头打了个哈欠,坐车久了,确实有些疲乏,不乐意动弹。
楚崖看他似乎是想在留在房里休息的样子,便吩咐院里的下人照看他,又叫人传了耿清过来作伴,才换了件衣裳去了宴席。
然后白陆就跟耿清伙同两个小太监在屋里打牌,也不知道是他牌运不好,还是耿清牌技太强,反正一共玩了五局,他输了两局,耿清赢了三局,最后白陆输得没脾气了,把牌一扔。
“不玩了不玩了,吃饭去吧。”
耿清就在这儿等着他呢,立刻道:“与其在屋里吃小灶,不如咱们去宴会上转一转,我听说啊……”
他凑近白陆,附耳说道:“今天来了好多年方二八的千金小姐,个顶个的漂亮,咱俩去饱饱眼福?”
爱美之心人不一定都有,但爱美人之心人皆有之,白陆当即也来了兴趣,于是跟着耿清在山庄里七绕八绕,走了一刻钟之后便隐约听到了丝竹声。
穿过一个白色的月亮门,白陆看见院子里或站或坐着几位年轻姑娘,真如耿清所说的那样,都貌美如花,有的贤淑有的文静,有的娇嗔有的活泼,各有各的美。
月色与灯火之下,几个姑娘穿着Jing致,头戴钗环腕戴玉镯,看样子都是朝臣的千金。
大小姐们在那里嬉笑着聊闲话,白陆仔细一听,大多是在聊什么哪家的首饰打得细致,哪个布庄花纹漂亮,做出来衣服好看,甚至还有大胆的,说着一会儿要去给陛下献舞。
只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不太合群,远远的坐在一棵玉兰树下,借着石桌上的烛灯,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嘴里还哼着什么小曲,右脚微微点着地。
白陆凝神仔细听了听,几段模糊的语调随夜风飘进了耳朵里,顿时脸色一变,迈开脚快步走到姑娘面前,十分唐突的直接开口问:“你刚才哼的什么歌?”
那姑娘一愣,若是寻常女子,碰上这等无礼之徒,说不定已经吓得花容失色。
不过她倒是很快恢复了平静,笑了笑,“告诉你你也不知道,这不是这里的歌。”
“舒伯特摇篮曲,对吗?”白陆紧盯着她,手指下意识捏紧了自己的衣角,紧张的问:“你叫什么名字,真名。”
姑娘杏眼微微睁大,惊讶极了,“难道你也是?!”
“没错,和你一样。”白陆有些着急的催促她,“你前世叫什么名字,是怎么死的?”
姑娘好像有点儿被他吓到了,但估计是考虑到彼此处境相同,对他有几分潜意识的信赖,还是很诚实的答道:“我叫白琳,你呢?”
白陆如遭雷劈一般,瞬间愣在原地,眼眶一下子红了,过了好几秒钟,他才用颤抖的声音道:“……妈妈?”
啪嗒!白琳手中的书掉到了地上,却无暇顾及。
刚赶过来的耿清听见了,满脸惊异的看着他。
白陆没有工夫理会他,他又往前迈了一步,望着白琳急切的道:“我是白陆,真的,没有骗你。”
像是怕她不相信似的,他连忙搬出证据来:“我左脚腕内侧有个红色的胎记,八岁时贪玩,从公园的假山上掉下来,摔到了胳膊,现在手肘的地方还有个疤,对了,我最喜欢吃的菜是你做的松仁玉米,最讨厌芹菜,晚上你会哼摇篮曲哄我睡觉,就是刚才那首…”
“小,小陆……小陆?!”
白琳猛的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眼泪大颗大颗的涌了出来,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哽咽着问:“小陆,真的是你?宝贝,妈妈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周围的姑娘们闻声都看了过来,耿清也奇怪的看着他们。
白陆胡乱擦了擦shi润的眼角,定了定神,低声道:“先跟我来。”
他带着白琳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彼此都稍微冷静了些,白陆手忙脚乱的从身上翻找出一条手帕,递给白琳,“妈妈,你别伤心,我们现在不是又团圆了吗。”
白琳擦了擦眼泪,“真是老天爷保佑,可是你怎么会也穿越?难道说你这么小就?”
白陆赶忙解释:“不是的,我是二十六岁时死的,因为,嗯……一些意外。”
他没敢把那些事都说出来,妈妈一定会骂死他的。
白琳望着他的脸,对这缺席的十四年感到恍惚,喃喃道:“二十六了,你都长这么大了。”
尔后她忽然心酸了起来,“这么多年来你一个人过得很不容易吧,妈妈对不起你,没能赶回去陪你过生日,也没能在你身边陪你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