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吧。”对面的声音说。
宋非玦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好像说分手这件事对他而言就像说“明天在哪里见面”一样简单。
有那么几秒,方知潋的大脑都是空白的,做不出任何反应。
“你怎么了?”方知潋大概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一直在颤抖,但是宋非玦听得很清楚,“你爸爸呢?你现在在家吗?我过去找你,你……”
“别再来找我了。”
“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
方知潋问出这句话的同时眼泪也掉了下来,他慌乱地用胳膊去擦,却好像怎么也擦不完。
宋非玦的呼吸声很深,如果方知潋站在他的面前,就会看见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无法掩盖的情绪。
对面沉默了几秒,宋非玦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们分手吧。”
他并没有挂断电话。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方知潋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床单上,晕出深浅不一的痕迹。他的嗓子好像生了锈,连一个字眼都发不出来。
“不”,又或者是“别分手”,他都说不出来。
就像一个执着于父母买玩具承诺的小孩子,知道对方已经毁约了,知道对方已经改变心意了。他不敢争取,于是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已经无效的承诺。
无声的缄默仿佛沙漏的倒计时。
方知潋终于赶在沙漏停下的那一刻开了口,他的声音哑极了,却依旧执拗:“我不分手。”
电流的杂音穿过麦克风,沙沙作响。
一秒,两秒。他听见宋非玦低下去的声音:“这是你说的。”
“说话要作数,方知潋。”
“那你说话作数了吗?”方知潋哑声喊道。
然而这次宋非玦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没有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几乎是宋非玦挂断电话的同时,方知潋就抓起手机往楼下跑。
楼梯上刚喝完水回来的月牙被他吓了一跳,尾巴骤然粗了一截。方知潋却顾不上注意旁的,跌跌撞撞地跑到玄关,险些摔倒。
越心乱反而越容易出错,方知潋的手一直在抖,密码输错了好几次,直到门锁发出警报,他听见后面传来一道声音:“你去哪里?”
方知潋浑浑噩噩地回过头。
是程蕾。
程蕾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睡袍,没有化妆,脸色很Yin沉。她抱着胸站在方知潋身后,死死地盯着方知潋搭在门锁上的手指。
方知潋满心满眼都是门锁,甚至来不及开口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又将视线投回密码锁。
他重新输下一串数字,密码锁警报的噪音终于停了。
但是程蕾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说话!”
不同于平日里的平静冷淡,程蕾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怒气与绝望。
她不给方知潋反应的时间,箍着他的胳膊直直走向客厅。
程蕾的指甲很长,深深地嵌进方知潋的皮肤,扎得他生疼。
但方知潋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程蕾举起一个iPad,然后重重砸在地面上——亮起的屏幕摔得四分五裂,上面是满屏的聊天记录。
东西摔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很大,但无论是楼下还是楼上,都始终悄无声息。
方知潋终于迟钝地想起来了,刚才常姨给他开门时一脸欲言又止又带着点嫌恶的神情,还有凌晨四点,程蕾房间依旧亮着的灯。
“如果不是常姨收拾房间发现了,”程蕾抓着他的手骨节泛白,“你到底打算骗我多久?”
方知潋回答得机械:“我没打算骗你。”
程蕾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没打算骗我不出国,还是没打算骗我你不正常,和男的搞同性恋?”
她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你恨妈妈,在用这种方式报复妈妈吗?”
不正常。
报复?
方知潋好像已经听不懂程蕾的话了,今天晚上的一切都发展得太过突然,就像那个悬在空中的砝码终于落下来,把完好的太平表面砸了个稀烂。一切都在朝着无法预期的方向越走越窄。
他看着程蕾眼泪横流地瘫在地上,说不出一句否认。
这是程蕾第一次露出失态的样子。
“你恨我?你知道我那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她几近声嘶力竭,“我为了生你耽误了最好的几年时光,一开始回来只能当个挂牌顾问从头开始!方霍呢?你觉得他好吗?他再婚前没有钱,天天就是打麻将问我要钱,你吃的住的用的每一样都是我在外面拼了命赚钱给你的!到头来你恨我,想报复我?”
程蕾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撑着地板,止不住地摇头,像是在嘲讽自己。
“你现在觉得方霍支持你出国留学,对你好了?你觉得我对你不好,一次又一次翻旧事来提醒我,现在干脆去和男的搞同性恋,就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