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本身便是残酷的。
强大欺凌弱小,偃师奴役傀儡,生灵压迫死物。
更何况我们这些“工具”,连生命都不曾拥有过,即便死了又有谁会在乎?
家主很生气,却还是顾忌着江寥最在意我这具傀儡的缘由,没直接砍了我,而是令我速速将他找到,带回府中。
我知道他喜欢山,也喜欢大海,喜欢一切府中看不到的美景,便去了离京都最远的地方——琅城。
他果然在不死峰。
“老子都没打,他居然敢打你!”他愕然地打量着我浑身破烂不堪的衣物,怒不可遏:“快坐下。”
他身旁有一包被Jing心包裹着的衣服。
似乎……是他当年被绑去匪窝时穿过的那件。
江寥踌躇了片刻,终是一咬牙。
“你先把我的衣服穿上,衣不蔽体太不像话了。我去附近的成衣店给你买一件新的,把这个纹路烙上,看那老不死的还敢不敢动你。”
他给了我衣服,还有一块色泽通透的玉佩。
江寥临走时嘀嘀咕咕着“应该没那么巧就趁着我走这段时间到吧”,我不懂何意,只是依言戴上了面具以防多生事端。
在等他时,我拿起玉佩,放在阳光下看了一眼。
螭龙与虬龙的花纹,还有一个“寥”字。
悠悠苍天,恩怨寥寥。
我透过玉佩的光影,看到了一个姑娘。
一袭红衣如同烧着了的烈火般点燃了我的视野。
她浑身浴血,眼神朦胧,隐约看到了我手中的玉佩,又打量了一番我的衣着,终是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全身心地信任并倒在了我怀里,唇角挂着一抹释然的笑意。
“抱歉……弄脏你衣服了。”
第45章 番外一(下)
赫临逍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
老家主逝世时,没过多久皇帝便驾崩了,直到此时我才知道自己身为江寥的主傀究竟意味着什么。
“即日起,你便有姓氏了。”
江寥成家后比之少年时成熟稳重了不少,许是骤然间经历丧父之痛,又立即接任家主之位,被迫得知了江氏与赫氏之间的真相,年仅二十二岁便华发丛生。
他坐在小时候常常偷溜进去玩的傀儡房中,平静地在里面站了一天,大门紧闭,谁都不见。
彼时万里霜撑着伞站在屋外的雨中,两人之间隔着一层铁门。
她既未出声要求进去陪着自己的丈夫,也未曾在江寥出门后说些什么劝慰的话,只是笑意yinyin地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掏出用油纸包好了的糕点。
“你最喜欢吃的,还热着呢。”
我躲在谁也不知道的角落,默默地凝视着白衣与红裙相依相偎,直到雨水将身上的铁块都淋锈了才去皇宫。
我不需要懂得如何治理大祁,只需乖乖听话,听江寥的话便足够。
“为何取了这个名字?”
江寥的脸上逐渐少了许多笑容,他知道我喜欢万里霜,也看得出我违抗他命令的次数在与日俱增。
我坐在冰冷的龙椅上,若有所思地掸去了袖间的灰尘,蓦然发现,袖口的金龙张牙舞爪,凶狠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似乎要将人吞吃入腹一般。
“江寥,我也想要自由。”
他微微一怔,竟无话可说。
江寥和我都愈发奇怪了。
万里霜曾主动找过我一次,我记得那天她穿的是湖蓝的襦裙,小腹隆起,笑意盈盈地轻抚着自己未出世的孩儿。
她的身体里孕育着鲜活的生命,我几乎能听到微弱的心跳声。
是两个人的。
“阿寥近日总为国事担忧,难免会脾气差一些,你别见怪。”
她说罢,兀的故意转口,笑道:“你们兄弟二人自幼一同长大,临逍你比我更了解他,想来也是我多虑了,家人之间怎会有龃龉?倒是我……介入了你们……”
万里霜声音渐低,令人难以理解其话语的含义。
我扯了扯嘴角,一言不发。
“阿寥很爱这个孩子呢,总和我念叨。我自幼习武炼毒,杀人很多,读书却少,他又是个满口胡诌的性子,指不定给孩子取什么阿猫阿狗的,还是交给你让人放心些。”
万里霜掩唇轻笑,眉眼之间尽是温柔,尤其是在谈及腹中的孩子时尤甚。
“你也很喜欢孩子。”
我微微敛眸,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一些,不至于吓到她。
她不知道我的心意,我也从未敢说过。
“是啊……我喜欢孩子。”
万里霜睫羽微颤,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竟有些凄冷,她轻声道:“我没有一个好母亲,希望这孩子能比我要幸运。”
我点了点头,肯定道:“会的。”
父母都努力地将自己缺失的父爱与母爱加诸在她的身上,她会是整个大祁最幸运的人,继承了父亲的无双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