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下一秒,法埃尔就想起他在梦中所看到的一切,想起从他还很年幼的时候起,他的主人所遭受的一次次劫难以及伤害。
他的眼神再度变得冷硬起来,像是冻结的尖锐冰凌。
“主人心善,从很久以前就是如此。但,那不是人类可以一次次伤害他的理由。”
他冷冷地说,
“唯有回到他该回归的地方,才再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他。”
就如同那个神灵用冰冷的声音对他说的一样,他亦是如此认为。
“人类从来都不值得他宽恕。”
说完,法埃尔伸手握住身前的那把白弓。
安提斯特的眼神凝了一秒。
这把白弓看似不大,但是重如千钧,就算是他也只能勉力将它拿起来十多秒,使用它更是不可能。
唯有弥亚能够轻松将其拿起来,就像是这把弓有着自我的意识,只允许它的主人使用自己一样。
而现在,法埃尔想要拿它,究竟……
他的目光忽然一顿。
因为他看见法埃尔一抬手就轻易地将白弓拿了起来。
而就在他错愕的这一瞬间,已经拿到弓达到目的的法埃尔转身,一个纵身从敞开的窗子跃了出去。
“法——”
反应过来的安提斯特已是阻拦不及。
他一个箭步冲到大敞的窗子前,看着法埃尔在黑夜中飞速离去的背影。
那个方向是……
安提斯特眉头一皱,手往窗沿上一按,他果断紧跟着从窗子跃下,向着法埃尔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
黑夜笼罩着大地,天空中已是半月,俯视着已经沉睡的人间。
海神殿的深处,少祭所的宫所静悄悄的。
月光给这座宫所蒙上一层淡淡的清辉。
安静的庭院中,无论是茂密的树冠枝叶,还是石亭水池以及洒着水丝的喷泉,也都被蒙上一层微光。
唯独卧室的窗子紧紧地关着,厚实的纱幕遮蔽得严严实实,月光透不进分毫。
卧室里燃着灯,火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萨尔狄斯静静地坐在一侧的椅子上,他向前微倾着身,双臂的手肘压在双膝上,双手交握在敞开的双膝之间。
他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依然沉睡不醒的弥亚,许久睫毛都不曾动一下。
银链从他的手腕上垂落到地面,然后在石板上蜿蜒延伸到床上。
火光明晃晃地照在他的脸上,让他一侧处于亮光之下,另一侧却被深深的Yin影笼罩着。
无光的那一侧脸像是带上了黑影的面具。
年轻的帝王已经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多长的时间。
从白日一直到夜幕降临,他始终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如同一尊石雕一般。
金发凌乱地散落在他的眼前,哪怕在火光的映照之下,那金色也比常日里暗淡了许多。
一双异色的眼更是整个儿被沉沉Yin影所笼罩着。
光照不进去,他的瞳孔中仿佛没有光,眼窝深陷于黑暗之中。
目光暗沉地看着沉睡了三天的弥亚,萨尔狄斯交握的那双手一点点地攥紧,他似乎是无暇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指尖在自己手上掐出深深的痕迹,指关节更是勒紧到微微泛白的地步。
他的唇抿得很紧。
本就薄的唇此刻更是抿得薄如刀锋。
一次又一次……
总是如此……
他究竟要经历多少次……
啪。
火光轻轻地炸开了一下。
萨尔狄斯的瞳孔微动了一下,似终于回过神来。
他站起身来。
当他起身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到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男人金发凌乱,眼下一抹乌痕,下巴上更是冒出了短短的青色胡茬。
看着镜中的自己,萨尔狄斯怔怔地想,若是弥亚现在醒来,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一定会很嫌弃。
他转回头,看着床上沉睡不醒的少年,Yin沉的目光也变得柔软起来。
弥亚从小就只喜欢长得好的人。
从小就喜欢看脸。
萨尔狄斯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身走向一旁的洗浴室,打算稍微收拾一下。
但他刚走了两步,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的走廊里传来。
很快,安提斯特推开门快步走进来。
他一进门,就抬眼朝床上看去。
当看到床上依然沉睡着的少年时,他似微微松了口气,但眼神又有些暗了下来。
再度环顾了一遍四周,安提斯特迈步向萨尔狄斯走去。
“陛下,法埃尔没有过来?”
当听到这个名字时,萨尔狄斯眼底掠过一道凶光。
他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你见到他了?”
“他去了典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