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几个小宫女已然只恨不能立刻昏死过去了。
皇帝沉默了片刻,道:“裴双双是谁?”
宝音沉思了一会,忽然发现似乎不太对——
要把干的坏事赖给不存在的裴双双,那就应该直接把自己撇清,但是现在宝音已经成了裴双双……
她可怎么跑路呢?
宝音小姑娘这次终于黔驴技穷、彻底凝固在了原地。
皇帝道:“你是裴双双?”
宝音的小脸拧成了一团:“算是吧……”
算是吧。
爹爹忽悠她的时候就经常说这三个字。
皇帝道:“你为何如此打扮?”
宝音好歹还记得爹爹叮嘱过她,不能叫别人发现裴双双和贺宝音是同一个人这件事,对脑瓜崩的恐惧战胜了一切。
“因为……因为裴双双是男哒!”
所以和是女孩子的贺宝音,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皇帝这次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忽然哈哈大笑,一把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道:“好,朕平白多了个皇孙,好呀!”
王忠禄:“……”
一众宫人:“……”
刚忍不住去出恭,心里不踏实的火速赶回来,正杵在门前的贺小侯爷:“……”
第125章
多年以后,贺顾细想起来,其实圣上那时对他、对贺家都已生了戒备猜疑之心,可宝音却能得他那样不同寻常的宠爱和纵容,虽有宝音与皇帝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亲祖孙俩这一层缘故在,可一向老谋深算疑心深重的皇帝,那忽如其来的心软,其实也多少露了几分即将油尽灯枯的迹象——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大约是勾心斗角、笑里藏刀了一辈子,才终于在人生中最后一点回光返照的时光里,无法再抵抗住对亲情和天lun之乐的渴慕。
贺顾的猜测和感慨,自然不足为外人知,旁人也只能看见皇帝喜爱福承郡主,自病情稍愈后见过一次外孙女,便将她在宫中一留就是七日,以作陪伴。
众臣稍稍宽了些心,以为这次太医院终于把皇帝这长达三年的咳症治出了点成效,却不想第七日,护送福承郡主回府的车马前脚刚出了太和门,后脚内官传唤太医的尖利喊声,便从揽政殿传了出来——
天命无常,人寿有涯。
天子即使真的受命于天,终归却也还是人,是rou体凡胎,躲不过生老病死。
这一次,再纠集起所有的太医连夜会诊,也没能叫御榻上的帝王重新睁开眼。
这一日,整个皇城彻夜不眠,宫人们哭丧的声音从这头传到那头,倒像是盛夏时节禁城之中忽然刮起呼啸的一阵北风,无望着悲泣。
老皇帝走的突然,自己却明显心中有数,他已然大限将近,册立新君的文书就在揽政殿案上静静的铺着,一字一句,皆是他亲笔所书,几位议政阁的老大人们得了消息赶进宫时,那上面墨痕尚且未干,而象征着国朝至高无上权利的印玺,则悄无声息的被放在一边。
李秋山不知是何时进的宫,冷着脸带了一众禁军寸步不离的守着御案上的传位诏书,等得议政阁七位大臣与忠、恪二王都如数赶到揽政殿,才道:“陛下临终前有命,诸位大人、王爷齐至,传位诏书方可宣召。”
老狐狸们都沉默不言的面面相觑,忠王的注意力却没在传位诏书身上,他只红着眼眶一言不发的瞧着内殿御榻方向,恪王则微垂眼眸,未发一语,殿中一片寂然,只有内殿宫人们抽泣的声音伴着燃香的味道一齐传来。
最后,还是议政阁首睽王老大人第一个咳了一声,撩开衣袍下摆跪下恭声道:“老臣王庭和,恭受圣谕。”
……
贺顾得了消息时,还有些不大相信、又或者说……是有些恍惚——
那日他进宫,皇上瞧着虽瘦了,却分明还是中气十足、Jing神头不错的,着实叫人没想到,竟然这样快就去了……
只是接下来的一连串的事务——国丧、新君继位,自然要搅得他这个十二卫统领跟着李秋山李都统一块忙成陀螺、脚不沾地,再也没有旁的闲工夫想七想八了。
——而与上一世截然不同的是,这一世尽管太子倒了台,裴昭临却不知怎的,自废太子被皇帝秘密处决、“暴病而亡”后,便似乎熄了夺储的念头,再也没出过什么动静。
贺顾刚开始也不知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想的,分明前世裴昭临和太子即使斗成了那副鱼死网破、不死不休的乌眼鸡样,想来应该也是对皇位执念颇深的,却不知为何这回放弃的竟然如此容易,甚至连贺小侯爷原本在计划中琢磨的,如何收拾他的九九八十一式——
都尚且不曾施展。
贺顾对裴昭临究竟是真绝了此想,还是打着养Jing蓄锐、扮猪吃虎的主意,实在存了几分怀疑之心,只是这三年里,他不着痕迹的遣人去跟踪查探过不止一回,却不想忠王殿下倒真没做戏,整日吃酒喝茶、偶尔和表妹闻小姐比划比划,耍拳论剑,日子过得倒是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