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阳的事,是我疏忽了。”段路昇主动开口打破沉寂。
“无事,收养阳阳本是我一厢情愿,我不该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二爷身上。”段轻言说,“二爷初到香港,生意上还有许多要打点的地方,我不应再有更多要求。”
石阶拐了个弯,通向一块平坦的空地,尽头被一圈铁栏杆包围起来,铁栏杆俯瞰下去便是海水冲击着崖边。
两人走到栏杆处,这里远眺出去的风景最佳。
如镜的海面,映照着月亮的清影,团团的圆月在水面上浮沉,随微微动荡的水波变换着模样。
“今晚的月真圆。”段轻言抬头望月,轻轻叹了声。
段路昇没看月,却是看着他,说:“对。”
“二爷不在的每一年,我常这么看着海,看着月,想象着你就在我身边。”段轻言忽地笑了。
所有情绪在段路昇心头乱撞,他想到了那条被他扯掉的扳指链子。
“我与二爷不相见已有六年,这六年,发生了太多事,二爷应该都不知道吧。”段轻言转头看他。
段路昇一时哽住话语,对于沦为空白的过去,他早已丧失了话语权。
“不止这六年,还有六年之前的那几年……”段轻言浅笑道,“忘了也好,忘了生活会轻松许多……
“这些年,我往前走了,二爷却留在了过去。我本以为,我可以等二爷慢慢成长,大不了再重走一遍十几岁时的路……”
段轻言看向远的海面,水中的月儿在呼吸,神经质一般地颤抖、瑟缩,似乎是被冰凉的颤动的海水浸得痛苦和不安。而挂在青灰色天空的那一轮实实在在的满月,只是冷冷地俯视受苦的水中月,却越发地亮了。
一滴冷冽的眼泪悄无声息滑落,挂在段轻言下巴摇摇欲坠。
段路昇僵直地凝视着前方,眼里装不下任何东西,也不敢看一眼身边人。
“可是我突然发现,”段轻言淡淡说,“叫如今的我,重走一遍当年的路……我好像走不下去了……”
“言儿……”段路昇撑着手杖,侧过身看向他,声音有些发颤。
“别这么叫我。”段轻言打断他,顺势抬手将下巴的眼泪抹去,“别,别这么叫我。”
别这么叫我,让我以为是他回来了。段轻言想着,却失声笑了。
“也许再过几年,等二爷成熟了,我还愿意与二爷好。只是如今的我,和现在的你……”
这么多年,段轻言和他心上人的血rou早已生长成一团,不分彼此。而他此刻说出的话,变成了一把锯子,生生自锯着两人相连的脉搏。
段轻言还想说,段路昇已伸出一只胳膊将他揽进怀里,贴着他的耳朵说:“别说了,别再说了。”
段路昇并不能完全抱着他,他另一只手还需扶着手杖,才能在不太平稳的石头路上稳住身子。
“段路昇...”段轻言心中噤哑的痛楚终因热泪缓解了,他将脸埋在段路昇胸口,听见段路昇剧烈的心跳声,好像也听见了许多年前那句“你要等我”。
眼泪流尽,段轻言终于说出口:“重来一次的话,我好像不会爱你了。”
段路昇紧闭了双眼,耳边呼啸着刮过几年前的风。他看见当年的自己落了一滴泪,落在怀中人的脸上。而如今的他,一滴泪也流不出了。
至少说些什么吧,求你了。
仿佛是过去的自己在发出恳求。段路昇睁开眼,喉咙却干涩得厉害,他听见自己说:“好,一切随你。”
不该是这样的。段路昇心里那个声音说。
段轻言从他怀中离开,往后退了一步,脸上依旧挂着笑,一个在清冷的月色中有些寡淡的笑。
段轻言拉过段路昇的手,松开一直紧攥的拳头,放了些什么在他手心里。
段路昇收回手,不知为何,手里那个小小的圈状的硬物硌得他连心口也疼了起来。
“这么多年,我一直爱着念着他,”段轻言重新看向海面,月已被黑云遮挡,水中月因此停止战栗,“我不想…让他的位置,被另一个不爱我,而我也不会爱上的人侵占。”
段路昇朝他走了一步,想拉他,却被他侧身避开:“我…”
“我终于明白,两个人的相爱,时机也很重要…”段轻言平静的面庞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黑夜中看不清的泪还兀自淌着,“原来有些感情,没有办法重来……”
“如果我再也想不起来了…”段路昇低头摩挲着手里的扳指。
“能不能想起来,对现在的你都没什么损失。”段轻言苦笑道,“如今你能完完整整出现在我面前,已是上天对我的馈赠。”
段路昇听见段轻言说,他已经在准备华南大学的入学考试,能考上的话,过几个月就会离开。
“你要走?”段路昇这么问他,“你一个人能照顾自己么?”
段轻言站在稀薄的夜色中无声笑了,风吹起他的衬衫领口,打在他微微凸起的喉结上。
如今渐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