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去问陈管家,陈管家只让她把嘴闭严实了,对谁也不要说两位爷的事。
后来她实在没忍住,就跟齐耿提了一嘴,谁知齐耿的反应却让她更想不明白了。
几乎是有光线从眼里射出,齐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把她两只手握得生疼,像是全身的情绪都涌到指尖,他一字一顿道:“他们分手了?”
她有些没好气说:“人家分手与你何干,你把我手捏疼了!”
“分手了,分手了。”齐耿醉了一般在原地打转,嘴里念念有词着。
她觉得齐耿一定是中了邪,气得扭头就走,决定三天不再理他。
结果齐耿第二天就主动来找她了,深秋时节,他铜色的脸竟红润着:“我今天值的夜班,咱们白天出去耍罢!”
阿秀突然有些慌乱,背过身去,用手指捋着辫子,说:“约人家出去玩也不提前说,我今天穿的可真随意!”
但很快她又说:“不行,我下午要给小少爷煨牛nai,走不开。”
齐耿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胳膊说:“你把小少爷也带上,不就得了!”
“不行,不行,”阿秀头摇得像拨浪鼓,“二爷知道会骂我的。”
“他们都分手了,怎的会骂你?”齐耿反问。
阿秀也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这两人根本不像分手,反而更像老夫老妻闹矛盾。
但她还是鼓起勇气去问段轻言,没想到段轻言只是低头一思索,抬起头便答应了她。
段轻言也有段时日未见齐耿,今日一见,才发现段家真的养人,齐耿一身腱子rou竟有了偃旗息鼓之势,脸颊的rou也有些丰满起来,笑时竟带了些福气。
出公馆大门时,果然没有人再拦他了。
他们三人拦了三辆黄包车,按阿秀的意思,直奔向了“大世界”——一个巨型游乐场所。
车子拉着他们齐齐在一栋金碧辉煌的建筑前停下,一栋由12根圆柱支撑的多层六角形nai黄色尖塔构成的大楼。主楼分别由3幢4层高的建筑群体合壁相连,通体散发着纸醉金迷的气息。
外观奢侈浮夸,内里却接地气得很,出两角钱买一张门票,就可以从正午玩到夜半。大半的上海人都来这里玩过。
一进门就是“哈哈镜”,一排排凹凸不平的镜子照得人时圆时扁,时长时短,有时头脚颠倒,有时又左右分裂…阿秀跟齐耿手拉手笑得东倒西歪,连段轻言也忍俊不禁了。
楼里挑高极高,站在一楼抬头望甚至会有眩晕感,这里头,有各种剧场、有放电影、变戏法、转大轮盘、坐飞船、摸彩、猜谜,还有各种饮食店,甚至还有屋顶花园。
齐耿忍不住感叹:“这就是上海吗?一百年后的世界不过如此罢!”
阿秀揶揄他:“一百年后的世界你又晓得了?一百年后指不定咱们把租界给收回来了!”
“一百年!说不定像咱这样的人,也能跟二爷平起平坐!”
齐耿说完这话,阿秀先捧腹笑了起来,然后齐耿自己也笑了。
段轻言盯着大世界门口,见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一手牵着个齐腰高的半大孩子,另一手捏着两个铜板。女人跟门口安保交涉些什么,但却被不耐烦驱赶着。
那孩儿脸被秋风刮得通红皲裂,两只大眼睛只把室内的一切紧紧盯着,半点舍不得挪动一步。
阿秀也随段轻言的视线看向门口,然后碰了碰身旁齐耿的胳膊。
女人被推搡在地,段轻言心下一惊,齐耿已回过身来,半点没犹豫,朝门口跑去。
齐耿跑去跟安保理论,那人却不理他,朝旁边挥了挥手,便过来几个人,手里皆拿了警棍,将齐耿围了起来。
阿秀瞪大眼睛,万没想到这吃人的资本竟一点理不讲。
小孩开始哭哭啼啼,围观的人陆陆续续像爬虫一般涌过来。
女人抱起小孩央求道:“我们不进去了,不进去了,你们放过这位小兄弟罢!”
阿秀突然一拍脑袋,在段轻言耳边说了些什么,段轻言一听便只管朝那群安保走过去。
奇怪的是,人们见着一位穿得干净素雅的公子一走近,那包围圈自动就溃散了。
“几位大哥,我家哥哥初来乍到,不识规矩,还请各位不与他一般计较。”段轻言说道。
“我看这位爷是位体面人,今天就当是误会一场了。”其中一人发了话,几个提着棍子的就各自散了。
阿秀说的没错,在上海这种地方,人们会根据你的穿着打扮给脸色,你穿得旧些过时些,人家就拿你当软柿子捏。黄包车夫会隔着大老远把你放下,要你自己走完剩下的路,你若是不依,就得加钱;进出正式场合,门卫会格外认真检查你的入场券,生怕你是惹事的主;甚至有时不被允许走正门,只因你没有像样的打扮。
段轻言的衣服皆是段路昇请法租界有头有脸的裁缝师傅选用最上乘的面料定制的,以貌取人者一眼就能看出段轻言是个来头不小的角儿。
那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