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你好好看清楚,如今抱着你的人是谁。”
宁逾在指腹的揉压中似乎找回了某种特殊的悸动,他深深地看进沈浮桥沉静温煦的黑眸里,忽然伸手抚上了沈浮桥的脸。
这个幻象比以往的任何一个都要真实。
第一次见到这种幻象的时候,他还未在南海扎稳根基,清理黑鲛一族叛徒时居然恍惚间看到了朝思暮想却生死不见的身影。血海藤在那一刻突然就枯萎了,他站在血泊里怔怔地流泪,直到一只黑鲛用尖镰狠狠贯穿他的胸口,他才从虚妄的美梦里醒悟过来。
那只黑鲛最后被他碎尸万段。
后来“沈浮桥”出现得越来越频繁,逐渐有了完整而清晰的轮廓,真实鲜活的体温和心跳,温暖如煦的柔和声线,甚至是他身上那股给人安稳的苦涩药味……唯一无法复刻的是那枚血色鲛鳞纹。
因为他潜意识里不想把这枚珍贵的纹给一个幻象……哪怕是哥哥的幻象。
那是独属于哥哥的礼物。
宁逾陷入了惘然的回忆,指尖无意识地从沈浮桥的侧脸滑到颈侧,反反复复地摸索着,却被迫承认那里空无一物。
可是眼前这个人……实在是太像了。
连指腹摩挲的力度和笑起来眼底盛满的光影都一模一样,每一个抱他的动作,吻他的深度都久违地让他感到熟悉,看上去不会像以往那样朝生暮死,轻易消散。
尽管他比哥哥强壮很多,身上细闻着是一股苦莲味,瞳孔边缘那圈碎金也比哥哥亮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没有他的配偶纹。
宁逾迷茫极了,苦苦想不出答案,抱着沈浮桥的后颈,深邃的蓝眸一眨不眨,过了太久,眼眶便慢慢红了。
沈浮桥见状却松了一口气。
终于要哭了。
他拢了拢宁逾身后的长发,将他耳畔的碎发轻柔地挽至耳鳍后,用掌心贴紧了他微凉的脸颊,轻轻抚了抚他泛红的眼尾。
“阿宁太笨,那我便直接告诉你。”沈浮桥单手隔着外袍托住他的tun鳍,将他往上抬了抬,而自己却仰首望进那两汪惨然破碎的蓝海之中,带着某种沉重的安慰,又似乎是肃穆庙宇内虔诚的祷告。
“你眼前这个人姓沈名岚,字浮桥,是我们宝贝阿宁的哥哥,也是我们宝贝阿宁的夫君。之前的三百年让我们宝贝阿宁受了委屈,罪该万死,他自己亦忏悔不已,如果我们宝贝阿宁还肯原谅他的话,就请答应他,乖乖跟他回家。”
他看着宁逾的眼睛,极其认真地说着。还没说到一半宁逾就开始崩溃地掉眼泪,大颗大颗圆润饱满的鲛珠就那样毫不留情地往他脸上砸,来势汹汹,丝毫看不见任何收势。
他越是说下去,宁逾便越是泣不成声,他心疼得快要窒息,但还是强迫自己说完了最后一个字。
这病需要猛药,此刻不是心疼的时候,以后自有他补偿的机会。
宁逾这三百年的煎熬和伤痛,他会倾注全部的,无论是力所能及还是力所不能及的宠爱与呵护,将其尽数抚平,舔舐,淡化而去。
只要宁逾还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宁逾突然狠狠地吻了下来,带着狂风骤雨般猛烈而强势的纠缠,像是在发泄痛苦,又像是在哀求安慰。
沈浮桥抚上他白腻漂亮的肩胛,却发现他后心狰狞的伤疤,摸起来有些凹凸不平,破坏了背脊整体的的美感。
宁逾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早已伤痕累累。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口骤疼。
他按住宁逾的后脑勺,抬头让两人之间的亲吻更加深入缱绻,宁逾汹涌的泪水在两人的唇舌间交换,让这个吻变得咸涩不堪。
…
沈浮桥把亲软了的宁逾抱上硬榻圈在怀里,下巴轻轻抵在他稍显瘦削的肩窝,宽大的掌心拢住他的双手,将温度慢慢传到他冰凉的躯体上。
宁逾眼神还有些涣散,但比起昨晚刚刚见到时已经清明了许多,此刻他软软地陷在沈浮桥怀里,突然仰了仰头靠上他颈侧,眼前不再是黑漆漆的、冷硬的贝壳床顶,而是蔚蓝的澄澈海洋。
结界外鱼群翩跹而过,带着海水在深洋中翻过一道轻快的浪chao,似乎还有海妖在吹着悠悠的水笛,应当是塞壬又在唱歌,引起了乐师的应和。
他忽然偏头,在沈浮桥颈侧烙下了一个温软的吻,不带任何隐欲,只是在无声撒娇。
他有点开心。
沈浮桥微怔片刻,终于又找回了那种心脏被慢慢融化的悸动感,如果非要让他找一个形容的话,大概是盛夏烈日下微焦的棉花糖。
他去异界历劫时见一对情侣吃过,不知味道如何,但应该和此时他心中的滋味差不多。
沈浮桥轻轻笑了笑,捏了捏宁逾白皙的指骨,又揉了揉他清瘦的掌心。
“我们宝贝阿宁该剪指甲了,哥哥给阿宁剪指甲好不好?”
宁逾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轻轻哽咽了一声:“指甲要用来震慑敌人,不可以剪。”
沈浮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