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树桩边打坐的阮白耳朵动了动,颤了颤雪色睫毛便轻轻睁开了双眼,血色瞳孔暗藏疑惑。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他这里是什么风水宝地吗?一个两个上赶着来?
阮白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动作却不磨蹭,脸上依旧浮起微笑,起身朝沈浮桥走去:“沈兄,好久不见——”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怔了怔,看着沈浮桥惨白憔悴的脸色有些语塞,内心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又无从说起。
他自然是希望山神能早日归来的,这具rou身一死,待神魂重回天际,天道便会降下原本的神躯,雨霖山也会回到当初。
他们已经等太久了。
雨霖山浮在三千大千世间轮回转世重生之外,这是长别后他见到的第二个沈浮桥。
第一个都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不过那是个冒牌货,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顶了张和山神一模一样的脸和姓名,但魂体没有灵力,根本无法为雨霖山提供任何滋养。
阮白敲开门只看见那双惊异又贪婪的眼睛,略一失望,便出手抹去了他的记忆。
也是,八苦之劫,哪有那么快回来?
后面的事他便没有再关注过,他很忙,而且只是沈岚座下的一只小白兔,天资愚钝,日日被神力熏染才得以修炼化形。
和楚怜一同守护着这座神山,实在是力薄才疏,每日妖力入不敷出,却还是没能阻止山体衰颓的态势。
还好……在彻底崩溃之前,他们的神明即将回归。尽管还未彻底恢复,但只要魂体在此,雨霖山山灵便不会枯竭,加之那条痴情鲛人的支持,情况已然好转了不少。
只是苦了这具rou身,必须承受魂体滋养山灵带来的病弱痛楚。
但这也是八苦之一,神灵不得不渡的劫。
阮白低低叹了声,望向沈浮桥的眼神充满了怀念,还有一丝深藏于眸底的敬畏。
山神慈悲,护佑山中众生,却从不以高位者自居,对所有生灵温柔以待,以友人相称。
在他们心中,却是比日月更加神圣的存在。
“我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沈浮桥微微俯身行了一礼,被阮白侧身避过了。
“……有何事但说无妨,沈兄同我不必如此客气。”
好险。
“那我便直说了。”沈浮桥温声道,“我大抵后日会出一趟远门,但家中有条鲛人,你也见过了,叫宁逾。”
阮白点了点头,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想麻烦阁下帮忙照顾一下。”
沈浮桥很少有不得不请人帮忙的时候,他性格说不上孤僻,但和他人只有必要的相处。
但这次他实在是没有办法。
他不知道这座山离京城有多远,也不知道宁逾的状态稳不稳定。宁逾娇气,他却没有足够的条件让他免受劳顿之苦,更何况要是在人多的地方突然变出鱼尾,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真的能护下他。
他能为宁逾做的太少了。
少得可怜。
“他不会做饭,但胃口有些大,我怕提前做好的食物他一顿吃完了,后面便只能挨饿。”
“阁下不必时时照看着他,只需要每天给他换一次水就行了,在盥洗室暗格第二层有一坛细盐,每次加几勺便好了。”
“他很好养,平日里很温顺,但是千万记得不要摸他的尾巴,否则情况可能会非常糟糕。”
沈浮桥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阮白却一直没有应声。
他望着沈浮桥有些难以置信地眯了眯眸,花牌耳饰在风中摇曳,显出无声的伤感。
原来爱别离苦在这里。
不过话说回来,那鲛人的动作也太快了,这才多少日子,山神都为他倾心。
还好养……温顺……这话说出来,也只有沈浮桥自己相信。
“沈兄出远门,同那条鲛人说了吗?”阮白不多问别的,只是指出这一点,“届时他抵触我,我又该如何说呢?”
沈浮桥沉默了一会儿,叹声道:“还未来得及说。”
“那我猜测他应当不会配合。”
沈浮桥不得不承认阮白猜得对,他必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否则宁逾一定会闹,发脾气还好说,要是一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他真是万死难逃其咎。
他沉yin片刻,最终缓声道:“我可能无法提前跟他沟通……如果他知道我出远门,大抵是说什么都要跟着。”
阮白点了点头:“沈兄想不辞而别,当心纵火烧身。”
“……”
“没那么夸张。”沈浮桥不知道是在劝说阮白还是在劝说自己,扶额深深叹息,“届时你便说我被强行召回了本家,不允许带任何外氏人回府,不日便归,让他不必担忧。”
阮白下意识想说是,话到嘴边硬生生改口,轻声道了句:“好。但若他发起狂来,我可不保证能控制得了。”
“……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