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上天习惯了让沈浮桥事与愿违,即便他和宁逾相处得还算融洽,也要没事给他找点事干。
于是当天夜里,这处小屋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沈浮桥恰好在盥洗室的隔间沐浴完,抱着衣物披散着长发走出来时,便听见了咚咚当当的敲门声。
他看了一眼宁逾,却发现对方也在盯着他。
“待会儿不要出声,也不要闹出动静,可以吗?”他走近宁逾,低声嘱咐道。
宁逾不动声色地轻嗅了嗅他身上残留的皂荚味,眼睛一眨不眨的,很顺从地点了点头。
他愿意配合,沈浮桥也高兴,顺手就轻拍了拍宁逾的肩,随口夸奖道:“真乖。”
宁逾没作声,儋耳却悄悄红了一点尖,与长发几乎融为一色,不太明显。沈浮桥退开走了,并没有注意到。
他走到柴门口,没有急着开门,先留心问了一句:“阁下行至,所为何事?”
门外安静了一小会儿,突然响起一道温软的声线:“我在山中迷路了,看见这边有火光,便想着有人居住。秋夜山寒,不知可否容我借住一夜?”
这说辞……活像引诱活人开门的鬼魅Jing怪。
子不语怪力乱神,沈浮桥摇头驱散了自己有些好笑的想法,回头看了看拉好的盥洗室门,取下门闩缓缓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白发少年,耳垂悬着两枚花牌耳饰,上面的图案沈浮桥没有细看。
此时还是秋天,他却系着略显厚重的白绒毛领,一身纯色的白锦小袍,眉心一点朱砂,温顺可爱,手上挎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胡萝卜。
沈浮桥还没开口,他便轻轻笑了,那笑容带着些难以言述的怀念和惆怅:“……原来是位哥哥。”
这语气让沈浮桥觉得很奇怪,有种不太舒服的微妙感,于是多问了句:“阁下不像是山野之人,为何会在山野迷路?”
“哥哥的话我听不太懂。”一阵山风吹来,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望向沈浮桥的眼神带了些祈求,“我自小畏寒,哥哥能否容我进去再说?”
沈浮桥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又想着自己孤家寡人,家徒四壁又大限将至,实在是没什么好骗的,便撤身让了一步。
“我的名字叫阮白,哥哥可以叫我阿白。”少年弯了弯眸,屋里灯光正亮,沈浮桥才发现这人瞳孔居然是红色的。
“……”
应该是没睡好导致的……吧?
沈浮桥有些木然,一时忘了接话,那阮白也不尴尬,将篮子里的胡萝卜顺手放在了明间的小几上,轻快道:“这是送给哥哥的,就当是谢礼罢。”
“……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心。”沈浮桥看了看篮子里的胡萝卜,又看了看阮白的发色和瞳色,突然冒出了一个有些离谱的想法——
这该不会……是一只兔妖吧?
第7章 海眠之曲
“哥哥这般看着我做甚?”
阮白歪了歪脑袋,花牌耳饰便轻轻摆了摆,他看起来人畜无害,眉眼间有股柔软的可爱。
“担不起这声哥哥。”沈浮桥淡笑得有些僵硬,出言纠正道,“山居简陋,侧间许久没人住过了,容我先去打扫一番。”
“……不必如此麻烦,我在桌子上趴一晚便好,等天一亮我就告辞。”
他既这么说了,沈浮桥也没有上赶着为他清扫的道理。更何况此人来路不明,外形奇异,他也不记得原书是否有过这个人物,实在是不能不心生忌惮。
尽管……此人总是给他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那便委屈阁下在这里住一夜了。”沈浮桥面带歉意,又状似无意地补充道,“对了,前些天下雨,盥洗室漏水损坏了,还未修理,土木碎石格外危险,请阁下不要靠近。”
阮白静静地听他说话,一眨不眨的红色圆眸显得极其认真,听完后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又向沈浮桥道了声谢。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安生。
沈浮桥从小就有严重的失眠症,以前仗着身体底子好,如何作贱都还算勉强过得像个正常人一样。
自从十八岁那年爷爷去世以后,他开始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熬到天亮便拿起公文包去研究所。他从来不开车,因为交通禁止灯的腥红颜色总是让他陷入某些泥淖。
而如今他散发坐在秋窗前,听着房门外重重的磨牙音,以及盥洗室时不时传来的尾鳍拍水声,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这是……都摊上些什么事儿啊……
直到拍水声越来越放肆,沈浮桥不得不担心起宁逾的安危来。阮白不是山中人,若被他发现宁逾的存在,将消息传开……那书中宁逾既定的苦难便会上演。
沈浮桥披了件外衫,推门径直朝拍水声源初处走去。
甫一拉开盥洗室的门,他便对上了宁逾有些泛红的双眼,在微暗的夜色中闪烁着一抹神秘的湖蓝光亮。
……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但不阻止他,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