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恩抿了抿唇,心里有些犹豫。
午后,林怀恩携着一卷案宗,回了自己的府邸。厅堂里,俩小只正在拿小球丢东西,小小地玩着。而高大的薛定初半蹲在毯子边,给他们摆着玩物,不时教教他们怎么丢球。
“爹……爹……”紫菱稚气地喊着,但不是对着林怀恩,而是对着薛定初。薛定初一听,明白了意思,将手头的粉穗子递到了紫菱的小手里。
紫菱一向很喜欢薛定初,总是乱喊薛定初为爹爹,每次一见到薛定初便伸直小手、央求着要换人抱,连林怀恩抱她都没用。林怀恩心里寻摸着,再这么下去,他这个亲爹爹该在女儿心里退位了。
林怀恩沉yin了片刻,说道:“定初,我有事要商量,你现在有空闲吗?”
薛定初后背震了一震,回头望去,用黑沉的眸子瞧了林怀恩一眼。这一眼神相当复杂,像是参杂了许多情绪,但表面上却仍平静着。
林怀恩提步先走,而薛定初在后方跟上。
他们两人许久没说过话了。记忆错乱时,他们有过短暂的类似夫妻的亲昵时光。可如今林怀恩找回记忆,那些错误变得尴尬和荒唐,让他们两个人生了嫌隙。
薛定初依旧是话不多,只静静地跟在林怀恩身后,把他那些话牢牢听进耳朵里,包括林怀恩说要调军粮,他也爽快应承。
谈话的这一路上,他在拿主意,他在听主意,仿佛依旧还是村口那个小霸王,和那个跟班小弟。
凭借着薛定初身上那股安静温和的气息,林怀恩不知不觉放开了,连表情也变得生动了许多,“那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去国库点粮食。”
薛定初眼角微弯,对他点点头。
到此时,薛定初才暗暗松开手,手心已冒了一层热热的细汗。他其实很紧张也很局促,但为了消除林怀恩的尴尬感,他便装作无事。
御书房。
帝少泽把着木雕,用小刀细细刮着边角,割出细长的边角。他素来擅长画术,但木雕比画卷更加强调立体,便更加费工夫。
丁公公通报道:“陛下,林大人、薛大人来了。”
刀子一斜,割到了帝少泽指尖,沁出嫣红的血珠。
帝少泽眉心微皱,“宣。”
帝少泽将木雕藏在椅后,眼见着薛林二人步入书房。两个人一前一后,连同步调都隐隐一致。甚至倒不如说,薛定初完全在随着林怀恩的步调。
薛定初总是这样,一副满心满眼都是林怀恩的模样。帝少泽每次瞧见他对林怀恩的眼神,心里头都不舒服,有时候甚至会难受得如坐针毡,只想把林怀恩藏得紧紧的。
但帝少泽不能这么做。亦或者说,从前能,现在不能。
林怀恩说道:“陛下瞧过臣递的折子了吗?”
帝少泽眼神在薛林之间来回打转,计较着他们身体过近的距离,不经心地答道:“嗯……爱卿尽管去国库调取罢。无论多少粮食和钱帛,都随爱卿心意。”
林怀恩行礼道:“臣替百姓谢过陛下。”
见林怀恩转身要走,帝少泽忍不住起身,“需要朕陪爱卿前去吗?”
林怀恩撂下一句话,“不必了。”
帝少泽只能留在原处,眼睁睁见着薛定初跟随上林怀恩,心里头更加不舒服了,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咬噬全身一般,焦躁得无法舒缓下来。
帝少泽还是忍不住跟了上去。但为了不让怀恩发现,不让怀恩生气,帝少泽跟得很小心很隐蔽,比做贼差不了多少。
林怀恩去了国库,随着门口守候着的内史,一同清点了存粮。薛定初预估了军营秋季的用粮,约是五百万石粮食。
但军营屯粮不止国库运粮一种途径,可放宽要求到三百万石粮食。
内史叹道:“军粮留三百万,百姓的济粥也得起码调取三百万。国库仅五百五十万石,还差五十万石……”
林怀恩杏眸流转,透出几分沉郁,但很快又抬起头,“还有一个地方有存粮……”
林怀恩所说的便是内库。如果说国库是公用资产,内库便是帝少泽的私房钱。在林怀恩还在当着皇后的时候,便管理过那处库房。
听完林怀恩的主意,内史迟疑道:“这……还是大人您去罢……”
他身为臣子,可不敢去扒陛下的“底裤”,尤其这种私房钱,是男人的最后一丝尊严。但林怀恩不一样,他可是陛下的前妻兼宠臣,陛下唯独不会对他怎样。
见内史认怂,林怀恩也不多说话了,领着薛定初往皇宫内围走。守门的将领一一放行。
内库门房边,掌事女官一见林怀恩,眉间有一丝惊喜,“皇后……林大人……您怎么回来了?”
见到故人,林怀恩眉宇间有所温和,解释道:“我需要调用这里的粮食。”
此刻显然不是叙旧的好时候,女官便没有多聊,只打开了内库大门。内库里有许多钱帛、珠宝和存粮。林怀恩清点了存粮,满打满算够六十万石,能够补上缺漏。
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