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人的确会体验某种与世隔绝的孤独感,特别是和在意的人在一起时,有许多秘密、许多黑暗面、许多一旦开口就会造成诀别的东西堆在人与人的距离中,后来阿修罗和帝释天拥抱,会抱得特别紧,压缩任何空气的可能性一般,所谓真爱的极致,一定是宇宙中的真空,不带防护罩便会死亡,如此说来,爱与死如影随形,那时他也以为自己爱帝释天爱到想死。
过分的早熟造就了他这种错觉,仔细想想,距离他们第一次结伴出逃,两人不过才十三岁。
02
他说自己开始戒烟。
同事不信,撒了一把面包屑出去,难得的艳阳高照,回去的时候他们买了咖啡,等的过程中,阿修罗在橱窗外看见一个很像帝释天的人走过,他看着那道背影,不顾同事的呼喊追了出去,却发现没人影了,同事端着两杯冰美式摇摇晃晃跟出来,冰块儿撞在塑料内壁上,哐当哐当,他陷入了片刻的解离状态,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跟着同事回到了工位上。
他不太能融入部门的环境,天生性格中的高傲,后天养成的伤感,让他与一种尊卑分明的制度无法相容,这样的态度得罪了一位前辈,满身的烟味成为良好的借口,谁都知道HC需要旧人来腾,很多次团建他都能感觉出来自己被刻意地忽视,他不太在意,一个人闷声吃饭陪笑,晚上回去仍旧在卫生间吸烟,新风系统开始普及,现在的住房也不像养母家那样陈旧昏暗,与之对应的,少了许多探索的可能,他常常想养母的灵魂在这样的明亮房间里是无法停留的。
他离职,同事送他去地铁站,问他是不是善见城本地人,他张了张嘴,最后说不是,如果过往太重,就选择遗忘,从遗忘自己的家乡开始,同事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阿修罗说打算出去走走。
树挪死,人挪活,走之前他去了养母的墓,没有说出任何的话,康乃馨在地上燃烧,他从来都不是爱逃避的胆小鬼,唯独每每想到养母,会出现小孩子的撒娇和人性,强大的女性可以使万物在她面前幼化,圣子天使也一样,玛丽亚的灵魂高居天国,米迦勒待守身旁。
帝释天没有这样的母亲,他的母亲懦弱敏感,和他一起挨打,受苦受难,却没有神迹降临,阿修罗说他们应该去找妇联,帝释天说找过了,没用,那警察呢,警察说不好管。
帝释天一边说这话一边滑动手中的线轴,风筝飞得很远了,几乎看不见,成了一个小点,诶诶,小朋友注意别让线断了,话刚说完,风筝脱离了控制,飞出去,飞往更远的地方,帝释天回过头来说,我们一起逃跑吧。
逃跑的人都是胆小鬼,他应该早点发现帝释天是胆小鬼。
03
他们没能跑多远,未成年人连火车票都没办法买,铁路部门的人员把他俩带进办公室,板着一张脸问家长的联系方式,帝释天紧紧拉着阿修罗的手,阿修罗主动报了养母的电话,乐天派的女人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说小孩不懂事,挂了电话连假都没请便赶了过来,赔礼道歉,转过身就斥责阿修罗。
阿修罗道歉,安慰,小大人一样,一边是气急败坏的养母,一边是瑟瑟发抖的帝释天,养母也看出来了,恐怕也知道帝释天恐惧的来源,所以那天他们一起去了快餐店,点了家庭套餐,又回阿修罗的家里洗澡,脱光了浑身沾满泡沫地比鸡鸡大小,养母笑着用力搓,帝释天和阿修罗身上都一片红。
他们亲自把帝释天送了回去,养母说自己带他们出去玩儿了,胖乎乎的男人问花了多少钱他必须给,养母说不用了,以后让阿修罗多来串门把钱吃回来,男人是不擅长应对这么Jing明的女人的,吞吞吐吐地答应了。
帝释天开始伴着姓氏叫阿修罗的养母为“妈妈”,偷偷的,只有几次,生日那天收到礼物的时候,本来不应该庆祝的六一儿童节的时候,还有期末成绩公布的时候,帝释天写了一篇优美的作文,听说阅卷老师温情落泪,全校传阅。
帝释天那时躺在阿修罗身边,说真羡慕你,阿修罗说不必羡慕,他们一直都会在一起,他拥有的都会分他一半,帝释天说他想要全部,阿修罗愣了愣说不止全部,他可以给双倍。
帝释天笑起来,那种很有特征的神经质,他问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阿修罗说是的。
帝释天说从见到他的第一天起,他就准备好让阿修罗爱上自己了。
阿修罗说知道。
半夜的时候有人敲阿修罗家的门,他和养母一起去开,看见帝释天半张脸都糊满了血,帝释天进来,哆嗦着说不出话,养母似乎知道什么,连忙锁上了门,阿修罗去找药箱,只有酒Jing,用棉球蘸着擦伤口,帝释天皱着眉头,没有哭。
第二天两人都没去学校,简陋的纱布裹着帝释天的额头,幸好没有炎症引起的高烧,养母说下午会带药店医生回来。
他们等了很久,帝释天靠在阿修罗肩膀上睡着了,长睫毛微微动,阿修罗拿手指去点,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欢喜,残阳如血,他听见楼下有人在喊“救命”,从此他再也无法忍受任何一种片刻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