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脏的,二公子快回去吧。”
源赖光没多留,因为机油味实在太难闻了,他几乎抱着雀跃的心情到了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莫名开心,那天晚上他打算写日记,来判断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日记从遇到鬼切开始写起,一开始在吐槽,到后面却变得暧昧起来,他写:为什么他每次对我说话的时候,都好像把我当作小孩?我想告诉他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他不应该用那样的眼光看我。
18岁的源赖光还会很优雅地使用“好像”“应该”这类表示不确定的词,大胆地袒露自己的疑惑,那时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节,在那个时候,他遇到了鬼切。
在鬼切看来,这次相遇是巨大的错误。
第6章 (六)为君拔刀(6)
01
源赖光点名鬼切做自己的司机,鬼切没有资格拒绝,而警署那边瞄准这个基本上可以切入源氏中心的好时机,也要鬼切好好把握机会。
鬼切等在车边,日渐暖起来的春日煦阳洒下光辉,泽覆万物,他一边计算着源赖光离国的日子,一边想摸出烟来抽——源赖光在的时候是禁止他吸烟的,鬼切心里默默吐槽这都是什么毛病,随后他意识到,在剩下的十几天里,他极有可能从源赖光这里一无所获。
如果鬼切再深入想一下,他会发现其实他所预料的结果成立的前提,在于他把源赖光当作干干净净的大学生,可以完美把自己与家庭一分为二。这个前提过分天真,但鬼切真没意识到,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从源赖光入手。
这个原因造成后来他的创伤如此之大,以至于完全无法理性、客观地思考问题,他觉得什么都是自己的错。
源赖光的日常生活很规律,如果不是来医院,鬼切一整天都见不到他。这时源赖光从医院里出来了,鬼切心想得亏自己刚刚没有拿烟出来,不然矫情的二公子又得装大人似的对他说:“吸烟有害健康,但凡你自制力强一点,也不会自损。”
源赖光“教训”鬼切的时候,鬼切会默不作声地把烟摁熄,头微微往一侧偏过去,好像是在尽力遏制小小的生气,由于他基本上不看源赖光的脸,因此鬼切从来没有意识到,源赖光每次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饱含的笑意和试探,以及小心翼翼,源赖光和所有想引起有好感之人注意的普通少年一样,所采用的办法非常笨拙。
源赖光妈妈的病情有所好转,源赖光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他坐在车里问鬼切:“樱花是不是已经开了?”
鬼切回答:“是的。”
源赖光没再说话了,按他对鬼切的了解,他觉得鬼切会主动问些什么,这一点鬼切有些像他的兄长。
果不其然,鬼切问:“二公子想去哪儿赏樱?”
源赖光克制着因为猜对而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淡淡地说:“你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
因为鬼切在源氏一年的时间里都很闲,他还真知道赏樱的好去处,如数家珍地罗列起来:“平野神社樱花的种类多,但是人也多,醍醐寺的垂枝樱很漂亮,二条城的夜樱很有特色……”
鬼切的声音很好听,音调也不像其他部下那样用力过度,源赖光听得心里也要开出花来,他抿了抿嘴唇,问:“你比较喜欢哪里?”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和气质清冷的二公子如此不符,但鬼切没怎么在意,回答:“背割堤。”
“为什么?”
“二公子到了就知道了。”
到了目的地后,源赖光就知道鬼切为什么对这里情有独钟,河岸上的缓坡两侧,种着一排樱花树,花枝往道路中间延伸,形成像是有着拱顶的隧道,淡蓝色的天空在花枝间若隐若现,洒出来的阳光在鬼切身上斑驳着,源赖光觉得自己看见了樱花妖。
花瓣柔软,微风吹过簌簌飘落,落在源赖光的肩头,他也不去拂,像是佩戴着什么勋章。
游客不多不少,两人走得缓慢,源赖光发现自己很久没有这样的悠闲时光了,这时鬼切便伸出手去帮自家的二公子清理肩头的花瓣,若换了其他人,源赖光一定觉得这种行为是僭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令人厌恶的等级观,这种等级观维持着源氏的正常运转,他本以为自己被这个陀螺抛地很远,现在看看,他仍旧没有摆脱离心力。
鬼切照样低着眼,嘴巴里哼着歌,骨节分明的手从源赖光面前一闪而过,随即鬼切和他拉开了距离,花瓣从肩头掉落,回旋飘零,像是为早逝感到悲哀。
源赖光心里冒出来一个让他自己也觉得惊讶的念头:我想握住他的手亲吻。
02
源赖光不是保守的人,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加上跨文化的生活背景,让他有能力处理许许多多游离于社会标准的事情,按照这个角度,他无疑是一个强者。
于是他当天回家就去找自己的哥哥问:“兄长,如果有了喜欢的人,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欢比较好?”
源赖康一直觉得自己的弟弟在这种事上蛮笨的,就算开窍可能也是二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