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他云淡风轻地问道,仿佛方才七窍流血的人不是他。
村民们面面相觑片刻,朝魏离尘赔笑道:“没什么,不好意思扰着您休息了。”
末了,他们嘀咕着骂了莫寒生两三句,悻悻离开。
莫寒生怔在原地,肩膀被村民撞到而耸动,额前的碎发挡住晦涩不明的眼眸,显得些许Yin暗。
良久他倏地舔了舔嘴唇,悄声走到魏离尘面前,跪了下来,不等对方反应掀开了其衣摆。浮现在眼前的,是数不清的沾了血的绢巾。
魏离尘连衣裳都换了。
“我说了的,过会就好了。”魏离尘神色淡然,未看向莫寒生。
莫寒生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先是皱眉随而展颜,像是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他干脆搂住了魏离尘,身子略微僵硬。
“你以前也会这样吗?”
魏离尘不答。
“那...那你为什么不想喊人来啊?...要不,要不我偷偷去帮你请大夫,行吗?”魏离尘不敢搂的太紧,像是稍稍不小心,怀中的人就会支离破碎,“我们不告诉别人了。”
魏离尘阖上眼,依旧不答。
“你有什么哪里疼?”
“我不疼。”
“寒生,已经过了亥时,你该回去了。”
魏离尘抬起准备抚上莫寒生背的手默默垂下,他的声音很轻,微风一吹便可消散的荡然无存。
日后不管莫寒生怎样缠着魏离尘问,他都闭口不言,只说要莫寒生别多想。
怎么可能不多想?
莫寒生开始格外在意起魏离尘的身子骨,监督他多吃饭多穿衣,时刻留心眼观察他的脸色。魏离尘再也没有在莫寒生面前那般咳嗽流血过,就跟上次突然摔倒一样。
可莫寒生心里却深深留下了一个烙印。
第7章 不胜欢(三)
正值岁旦,宫中派人将魏离尘接到了都城,举行庆典。
往年从未有兴过这样的庆典,李硕告诉莫寒生,庆典举行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安抚民心。百姓的日子是越过越苦,再加上边疆眼看快要掀起战事,宫中的人却在日日笙歌,于是他们想到魏离尘,聊以宣告天下——“我们仍有神明庇护”
或许是如今的世道混浊,人们的内心太过于空虚,没有根柱子充当脊背,便活不下去。
街衢上张袂成Yin,魏离尘着盛装乘坐在轿辇里,两旁队伍声势赫奕,而难抵的是人们眼中的死气。
莫寒生卖力地窜到最外头,这是他第一次来都城,按理说他是没机会来的,多亏李硕善心大发,愿意带他一同前往。
李硕经莫寒生开路,轻松地占得好地方,瞥了一眼远处缓缓迈进的辇车,眼红开始说起梦话。莫寒生随意听了听,无疑是些“等他成了神仙”之类的。
比起其他人的反应,莫寒生更在意魏离尘。他敛眸直勾勾地望向队伍,稍近些后,魏离尘的脸自然看得也真切,骤然间莫寒生愣住了。
他耳边依旧聒噪,人群推搡着撞得肩膀生疼,但于莫寒生,这一切倏地变得没有色彩,没有声响,只剩下魏离尘眼中的那抹红。
很奇怪,莫寒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第一天见到魏离尘,见到那双好看的眼睛时的场景。
他记得他当时觉得魏离尘眼中少了点什么,但是现在他好像知道少的是什么了——
是光。
明明艳阳普照,却未能照进丝毫。
魏离尘从辇车边一人手中接过一把短刀,面无表情地在双手手心划开口子,展开臂弯,鲜血在辇车两边的道路上淌下印记。
这是他们口中的“血洗”。
人们争破头地挤上前,其中包括李硕,他们跪在地上用指腹蹭起未干的血点在额心,嘴里嘟囔着祈福。
好像都疯魔了般,所以莫寒生也不正常了。
辇车在莫寒生面前行过的一瞬,他凭着一股蛮劲冲了上去,撞开几位随从小吏,踩上辇车的横木,扬起的一阵微风拂动起魏离尘的碎发。
魏离尘被面前的人挡住阳光,笼罩在了Yin影中,他双眸微抬,流露出几许意外,语调上扬似是略带试探:“莫寒生?”
情况危急,莫寒生压根没听出魏离尘语气的不对劲之处,他很快被人擒住往下拉。其实莫寒生并不知道为何会做出这般的行动,手脚自个就动起来了,他就是见不得魏离尘流血,就是想告诉他一下——
太阳照不进来,那就不要太阳了,换他莫寒生来。
队伍驻足,尖锐的叫骂声划破天际,莫寒生在众目睽睽下,俯身吻住了魏离尘,如蜻蜓点水,又如亡命鸳鸯。
是他胆大包天,但也仅此一次。
如果比作起莫寒生的前十七年,一定会是茶,平淡夹杂苦涩,到了十八岁这一年,就可以将其比作酒,令人酩酊大醉。
他的心中已经下了很多年的大雨,是魏离尘的出现破开了滂沱大雨,用爱意重新掀起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