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允淑,一脸温和,“今次你中头名,人在长安,天子脚下,官家也是瞧了你的卷子的,今儿放榜,正好官家下了旨宣你召见,本官过来知会你一声,进了宫说话谨慎,不可造次。不过你有才气,想必也用不着本官特地过来提点。”
她揖礼,“学生还稚嫩,并不周全,谢过考官大人栽培。”
她会说话,惹得这位翰林学士青睐有加,同她多寒暄了两句。
进宫见官家,允淑心里打着小鼓槌,也不知道官家对她还有没有什么印象,会不会认出她来。
她把担忧说给奈奈听,奈奈问她,“那时候主子不过十岁?”
允淑老实的点点头。
奈奈给她掀车帘子,请她上去,迟疑道:“主子同那时候不太一样,人长开了,如今又是男人装扮,估摸是认不出来的。”
得了安慰,允淑放心些,掖掖手有些昏昏欲睡,也不知怎么的,近来坐上车就犯晕,以前没有这毛病。
她进宫,轻车熟路,哪条路哪个殿都门儿清,宫人都换了几茬了,她认识的人也不多,到还是见着了以前的女执笔细音,如今已经是官家跟前伺候的尚宫,细音替官家宽衣的时候,不经意扫了她两眼,扫的她心里有些发虚,暗搓搓往后缩了缩脚。
官家坐下来,仔细打量打量跪在地上的她,声儿很好听,像翠玉碰撞金属,“你就是今次科考的头名解元?”
她拜,回,“是。”
官家嗯一声,叫她起来,赐席。
“寡人看了卿的卷子,卿对为臣之道的见解颇合寡人心意,同寡人身边的厂臣不谋而合,寡人今儿亲见你,是想给你桩差事磨砺,头前国丧时,底下人递上来几份匿名的折子,是举报权贵流连秦楼楚馆寻乐的,他们中有重臣,寡人往后还得用,可若是不惩处,又怕以后,有些人表里不一做出惑乱朝纲的事,寡人封你做个提点刑狱公事,往前没有这个官职,往后也不设这个官职,是寡人琢磨好几天才想出来的,卿觉得提刑官这个官职,名可还好听?”
这任官家真有意思,想个官职出来,很在意官名好不好听,可不管好听还是难听她也不敢说旁的,只得从席子上起来,规规整整再拜,“臣定当竭尽所能,替官家分忧。”
官家很满意,支起身子过来扶他,“李卿,厂臣近来不在,寡人画了山水无人鉴赏,又有好酒无人共饮,适逢李卿秉性与厂臣无二,且先陪寡人小饮些时候,再回去当值吧。”
她想起出府时覃时嘱咐的话,若是逢上酒场,可千万不要喝多了酒,她原本想着官僚之间,做做样子便是了,万万没想到请她吃酒的,竟成了官家,既不能做做样子,又不能喝多,心里为难。
官家没注意到她一脸的不大情愿,自拉着她往后殿园子里走。
“寡人最喜同厂臣一起饮酒,论国事,谈千秋。”
官家倒是个话匣子,一点九五之尊的做派都没有,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儿,她只是听着,时不时陪着官家啜饮。
官家似个恣意少年,侃侃而谈,他说以后还要颁布新令,废黜后宫,搁下酒盅问允淑,“李卿,你说,寡人若是令朝中官员人人皆娶一妻,不再纳妾室,寡人还要开设女子科考,让天下不论男女都能人尽其才,后世写史书的时候,会不会把寡人写成无道昏君?”
她摇头,“人尽其才是君主本就需做的,官家何必担忧后世如何写?若史书由臣来书写,只会如实讲述官家丰功伟绩。”
官家有些醉眼迷离,他喝的有点多,趴在桌子上把弄酒盅子,泣了两滴泪。
“寡人的皇后,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寡人答应过她这些事,寡人都会做到的。”
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再去看,官家已经醉了,她给官家披上外衣,唤细音,“官家就烦劳尚宫照看,臣就退宫了。”
细音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你真是赶上了好时候。”
她隐约觉得细音可能已经认出她来了,躬躬身,哂笑着退了。
提刑司得知新官老爷来上任,忙不迭的从早晨就开始洒扫收拾,允淑来,到处都亮亮堂堂,焕然一新。
覃时附她耳朵上嘀咕,“荒废许久了,提刑司从立朝就是个不干事的地儿,没有官员上任,您是头一个。”
她笑,“咱不能因为官小就不拿自己当回事,既然我是头一个,那更得做好,把事儿做实,你且等着吧,往后,这儿就是咱们的地盘了。”她拍拍胸脯,“有风生水起的时候。”
覃时嘿嘿回她,“主子说的是。”他往前走两步,在门口站定,Yin阳顿挫的喊了一嗓子,“提刑大人至。”
当差的个个生龙活虎跑出来迎她,脸皮上都挂着喜色,合不拢嘴的模样。
允淑瞧着他们个个都这么有Jing气神儿,背起手来问他们,“这都是闲的难受,想动动筋骨了?”
“是。”
大家异口同声,十来个人站的笔直。
“老爷,咱们都热血澎湃,自打安排到这清闲衙门,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