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赦容已經在家裡被關了快一星期了。
她可以說是這一輩子就沒犯過錯吧,但也許這正是她遭此厄運的原因,一個沒犯過錯的人忽然犯錯,就會被無限放大,一瞬間,所有人就忘記了她之前的好。諷刺的是,一個人憎鬼厭的壞人如果突然做了一件好事,反而也會被無限放大,被誇一聲浪子回頭。
李赦容已經氣過了勁兒,此時她只覺得好笑。實在太好笑了。
李重還是那副站在暗中的德行,雖然沒有站出來打罵她,但絕沒有替她說一句話的意思,李赦容甚至有理由覺得,他絕對有唆使或添油加醋,讓荀惠珍如此審問她。
無論她怎麼堅持說自己沒有和小流氓戀愛,他們也不相信她,在醫院裡打罵了一番後,回家她哭到幾乎休克,飯也不吃,如此折騰到第二天,幾乎昏迷。荀惠珍似乎心軟了,捧著一碗熱粥拿到房間裡讓她喝,等她喝完,便和顏悅色地說:
容容呀,你要懂事,再怎麼樣,你也是媽媽的女兒。天塌下來,你也是我女兒,這也是你的家。但是,媽媽只希望你說實話,媽媽不希望你被社會上那些混子,流氓騙,這是為了你好,懂嗎?
剛剛有點食物墊了肚子,李赦容還以為事情有了轉機,聽到這番話,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所以,你還是不相信我,無論我說多少遍,你就是認定我和他之間有什麼不正當的關係,是嗎?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相信我,是嗎?
你這孩子!我看你是被下蠱了!荀惠珍扯高了嗓子, 你向來聽話,我連想都沒想過,你會幹出來這種事!要不是我親眼看見,誰跟我說我也不會信的!
如果不是被我親眼看見,你身上這些下流的痕跡!你就能一直瞞下去,是吧!因為媽媽永遠不會懷疑你,是吧,我看你是吃準了這點!
巨大的屈辱讓李赦容產生了可怕的生理反應,她只覺得手腳僵硬,舌頭髮麻,嘴裡泛起難以言喻的苦味。被那幾個殺手追殺,親眼看到死屍在湖里漂起來,都沒有讓她崩潰,反而激起了她的求生欲,但此時被最親的人這樣冤枉和侮辱,讓她幾乎失去了對未來的期望和信心。
這場 審訊不歡而散,李赦容繼續被關在她的房間裡,手機也沒收了,她徹底和家庭以外的所有人失聯了。在經歷了兩天無法形容的黑暗之後,不知為何,她心裡升騰起一種從來沒有過的逆反情緒。這種情感無比陌生,彷彿大腦里分裂出了另一個自我,在軀殼裡衝撞,幾欲破繭而出。
李赦容始終沒有說出江家是黑社會的真相,更沒有跟父母講那一天在蘆葦蕩裡幾乎送命的事情,她認為身為普通人的父母根本無法合理地處理這件事,任何愚蠢的行為都有可能給全家帶來災禍。保密,把這件事打落牙齒和血吞,是她最後能做的,對家人的保護。
還有李柏薪。 。 。 。 。 。
李赦容不想面對他。父母更加不可能相信她。她知道,在這個家,她是真正的孤立無援了。
在她被關起來冷戰的第七天,一個突如其來的訪客敲響了李家的門。
開門的人是荀惠珍。
阿姨好。 娃娃臉戴眼鏡的劉媛手裡拎著一個布包,裡面裝著一打冊子。
你。。。哦,是媛媛吧,好久不見了,哎呀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荀惠珍只愣了兩秒就把眼前的女孩認出來了,是李赦容她們班的班長,上次家長參加全校表彰大會,這個女孩代表理科班在主席台發言,荀惠珍還跟劉媛爸爸聊了一會兒升學考試的事情。
阿姨,我們都聯繫不到李赦容,她還好嗎?她生病了嗎? 劉媛邊問,邊朝那扇緊閉的門望了一望。
李赦容其實聽得一清二楚,她想開門,但是猶豫了一下,決定再聽一會兒。
荀惠珍實在是有些尷尬,只好信口胡謅: 是呀,媛媛,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家容容病了,發燒了好幾天,現在也在睡著呢。你有事找她嗎?
劉媛道: 阿姨,我們放假前說好了,七月的時候碰個面大家對一下作業,互相輔導一下題目。她是物理課代表,輔導我們物理,我輔導她外語。這幾天該碰面了,但是我打她電話打不通,其他人發短信她也不回,我們都挺擔心的,所以大家派我來看看她,是不是病了。
李赦容聽到這裡,心裡升起巨大的疑竇,她並沒有跟劉媛或者任何其他人約好對作業的事。難道。 。 。 。 。 。她心中出現了一個可能,於是她故意在地上拖拉出不太利索的腳步聲,又緩緩打開門,打了個招呼: 劉媛,你來了,真是不好意思,我生病了。
李赦容倒不必裝病,她折騰了這麼些天,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確實看起來像個病人。
哎哎!你別下床,你躺回去。 劉媛拎著布包迎了上去,扶了李赦容一把,十足關心的樣子, 你躺回床上,我給你講講我們都寫到哪兒了,兩分鐘我就講完,你別有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