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吧。”池尚书对着她神色复杂,挥了挥手,“出嫁后,切莫任性,去通州……千万小心。”
喜婆掐着时辰拿出Jing致的黄金囍鼓,伸出手在红皮鼓面上一敲。
咚——
悠长重鼓声在茫茫的晨雾中传开,一支百来人的骑队立于涛海一样的野草中分作两列,两面巨大的牛皮战鼓上头一回绑上了格格不入的红色绸带。
一位年轻的将军身着黑甲 ,坚冷威仪,黑底红纹的旌旗在他的头顶猎猎作响。
站于左右战鼓之下是两位同样身着黑甲的Jing瘦男子,他们声音洪亮震响原野:
“易正乾坤,夫妇为人lun之始;
诗歌周召,婚姻乃王化之源。”
咚——
“鸣凤锵锵,卜其昌于五世;
夭桃灼灼,歌好合于百年。”②
池虞在礼官的清亮舒缓的唱礼声中,手持团扇遮面被簇拥着往定北王府的礼台而去。
一路香风摇曳,彩花如雨。
在夹道的宾客一声声恭喜之中,还能听见几句不和谐的奚落传来,不轻不重,但也没遮没拦。
“嘻嘻,一个人成婚,这也是大周独一份的殊荣。”
“要我说,别去了通州转身就被送了回来,到时候可难看。”
“王府大婚铺陈得如此豪奢,面子给得倒是大,那又有什么用呢,夫君不疼人,连婚都不愿意回来成……”
池虞脚步没停,团扇遮挡之下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与柳眉一同勾勒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步伐缓缓将这些话语都抛之脑后,只留下一个矜贵窈窕的背影和能晃晕人眼的奢华贵气。
玉珠铃叮,鼓乐靡靡。
定北王妃衣香鬓影坐于五步玉阶高台的正座之上,与池虞远远对上,便露出欢喜之色,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儿媳,燕都贵女之中能像她这般豁达坚毅的寥若晨星,更何况这还是头一个让她儿子能主动送回一对大雁的。
喜娘引着池虞上前,步上高台,让她落落大方的姿态一览无遗。
任谁都能看出,她心中并无委屈。
这便让周围冷言暗讽的声音弱下去了不少。
“一拜天地!——”
拖长的腔调,显得格外肃然,池虞朝着东方缓缓蹲礼弯腰,满头的珠玉叮铃脆响,天边的红日也悄然探出晨光,东方渐染。
咚——
战鼓闷雷沉沉,悠远荡响。
“二拜高堂!——”
霍惊弦缓缓跪下,他的面前是一无字的衣冠冢,历经风霜屹立不倒,一如他傲骨如刃,长立不屈。
此刻他却弯下了腰,脸色沉静又专注,一丝不苟行了这一拜。
咚——
池虞从锦布垫上起身,左转的同时目光掠过定北王妃脸上流露而出的那一抹遗憾和惆怅。
这一场大婚,缺少了两个男人。
一为定北王,二为定北王世子。
婆媳二人便一同在这高台之上,共饮这秋风玉露,尝这心酸离合。
池虞转了身,却没有依照约定的方式,对着原定的方位站定,而是继续转,直至自己面朝向北方。
玉阶之下,围观宾客齐刷刷愣住,又不知道是谁开始挪开,渐渐她朝着的方向竟就空出了一片。
司仪愕然看着她,飞快瞟了一眼也一无所知的王妃,不知道怎么一路都循规蹈矩的世子妃忽然临时跳出了他们的安排。
池虞却在团扇之后的微微勾起唇角,她眺目远方,仿佛能跨过这万水千山。
即便她并不知晓,在千里之外的霍惊弦在鼓声之中起身长立,利落转身面朝向南方。
两人隔着山川、隔着大河,隔着繁华与苍凉,遥遥相对。
唯有旭阳和晨月在天上看着,两人同时在这悠远庄重的唱和声中,缓缓弯下了腰,对拜了一礼。
“夫妻对拜!——”
初升的太阳将万丈光芒洒满在大地,同时照亮他们的半身,一Yin一阳镯子在他们的手腕上,于晨辉之中光流转动。
咚——咚——咚——
鼓声传响,悠长绵远。
“礼毕!——”
“全军出发!——”
被分于两地的婚礼,最终也以不同的姿态收尾。
建昭十七年,秋。
定北王世子率两万人以‘扰我大周边境、掠我族为人畜,罪大恶极、孰不可忍。‘为由,直捣白狄驻区,歼敌一万、俘虏千人,荡平浮野原。
翌日,定北王世子妃自燕都出发,随军前往通州。
——上卷完——
第47章 北上
层林尽染, 北雁南飞。
一列队伍扬尘滚滚,车马如鳞骨排列,浩浩荡荡地往北而去。
池虞所在的车队就夹在大军之中, 由定北王府的护卫隔开。
即便如此还是有拦不住的声音遥遥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