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季云帆很早就背着行李走了,季父季母要送也被他拦在门口:有什么好看的,过两天我就会回来看你们。
父母只当儿子体贴,并不多想。临近中午,季母出门丢垃圾的时候,正碰上隔壁单元的李阿姨买菜回来。对方寒暄道:你们家儿子最近是越来越争气啦!我刚看到他在小区门口上了一辆黑色的豪车,我的天啦,见都没见过的牌子。
豪车?季母略有疑惑,解释道,他最近好不容易找了个工作,人家老板人很好,舍得开工资,估计也舍得派车来接他,看来这份工作云帆是找对啦!
真是恭喜恭喜。李阿姨说着吉利话。
陈叔带季云帆进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客厅沙发上敷面膜。少年双手提着一个黑色布袋子,神情有些拘谨,端端正正给我鞠了个躬:何小姐好。十根手指死死扣着袋子提手,好像生怕我要求他和我就地睡觉似的。
我被自己的脑补逗乐了,笑道:你怎么就带这点东西来?
季云帆听完,脸色瞬间晦暗,但仍紧绷着表情道:我我只带了这些。
我点点头:你先去看看你房间,收拾收拾吧,下午跟我出门。
季云帆连忙答了个是,逃似的跑走了。
陈叔走到我旁边低声道:这个孩子家里情况很不好,我看他那个包里只带了两套衣服,用的手机都还是个叫不出名的杂牌。
我复又舒舒服服地躺回沙发上,按着面膜纸道:谢谢陈叔,我知道了。
季云帆走进自己的房间,仅仅是一个客房,就比他家的出租屋还要大。通透的落地窗,厚重的实木床,床头台灯是金属做的写意山水,专属换衣间,还有自带按摩浴缸的洗漱间。
一切豪华得仿佛在做梦。
他两件洗得泛黄的T恤挂在空旷的衣柜里,就像两片摇摇欲坠的秋叶,着急着要从格格不入的世界逃离。
何兮刚才的笑声就伴随着这场豪华的幻梦,不断在他耳边回响。她笑得越是理所当然,季云帆的心就绞得越痛,天堂与凡尘的距离,从未如此刻般遥远。
她什么也不懂,她生来锦衣玉食,生来膏粱锦绣。
下午两点,我叫季云帆跟我一起出门,因为料定会跑不少地方,所以叫了个司机开我的白色卓琳。这辆车比较低调,不那么引人注目,我可不想逛街被人拍照发到网上编排。但说起来杜嘉悦跟我恰恰相反,她恨不得全天下的聚光灯都往她脸上打,如果不是家族不允许,估计早就参演了几十部电影了。
闲话不谈,等我走到车前了,季云帆还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我停了半天,用眼神示意他,他才恍然大悟道:哦哦,对不起,何小姐对不起!
说着立刻帮我去拉后座的车门,但他可能没见过这样的款式,摸了半天也不知道从何下手,脑门上几乎急出一层薄汗。
我忍着笑撇了撇嘴,自己拉开了车门:做私人助理不仅仅是睡觉那么简单哦。
季云帆脸羞得通红,急切地鞠躬道歉:何小姐对不起!虽然我现在不会,我可以努力学的!我一定能当好您的私人助理,请您原谅我这一次!
我不过想唬唬他,没想到他当了真,于是放缓语气笑道:我并没有责怪你,何况谁会对着这样一张脸生气呢?
季云帆又愣住了,脸爆炸无敌红得像个番茄。这确实是从许诺那种老狐狸身上得不到的快乐。
我故意抓住他的手指,有一些冰凉,软软的,像夏天冷藏室里的果冻。少年的手立刻颤抖了一下,但没有缩回,任由我牵着上了车。
司机按下前后座的隔窗问我:小姐今天去哪里?
茂荣商场,之后再去广恒路。
季云帆听到这两个地名低下了头。这都是有名的商业区,而且主打高端品牌,街边上随便一个冰淇淋都要卖几十上百块一份,他平时根本不会走到那边去。
有钱人的生活,让他羡慕,也让他嫉妒,但何兮有钱的程度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两个人一踏进商场冷气十足的大厅,平时高贵冷艳得像是T台模特的各家柜员们如同闻着了rou骨头的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层层围住,跑得慢的只能站在后排伸长了脖子看。
何小姐您今天怎么亲自来了,有失远迎!
何小姐,我们家应季的新品都专程给您留着的,要不要去店里看一看?
何小姐咖啡还是要拿铁吗?需要加几块糖?
我不说话,跟在我身边的季云帆便无法幸免于难。他虽然穿着一身一眼就能看出价钱的地摊货,但现在也有了狐假虎威的气势,跟我搭不上话的柜员们又去恭维他:
这位先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呢?今天有没有兴趣逛逛衣服鞋子?
季云帆应该很少遇到这种场面,生涩地摆着手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听何小姐的。
我稍稍伸手,将他挡在我身后:今天我随便逛逛,你们都散了吧。
柜员们遭到拒绝,脸上仍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