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别着头装没听见，赵知砚语气也不算好：“我一个外科医生，这么点皮肉伤我住院，丢不丢人？” “是是，住院丢人，你现在烧到39度7就不丢人了，”褚霖冷笑，“大半夜的道德绑架，折腾你媳妇又折腾我，我看你这人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赵知砚是凌晨三点多烧起来的，他在睡梦里迷迷糊糊抓住了我的手。他手心烫得要命，而我睡眠浅，加上天也快亮了，所以一下子醒了。 接下来就是一顿忙，我起床开灯，给他倒水递湿毛巾，去翻药箱发现消炎药没了，于是又从他手机里找到褚霖的微信。 这不，一通电话把这人召唤了过来。
我站在窗边，听着摩托车的排气声从远处街道越来越近，噪音一路震颤着七拐八绕到了楼底，我低头望过去，路灯下褚霖穿着一身黑，正利落地摘掉头盔跨下车子。
不过赵知砚当然看不出我这些情绪了，他“嗯”了一声说“那就好”，表情还是那样淡的，好像就只是随口一问。 沉吟一会，又说： “我妈的病情你也知道，她年纪大了，我不想让她为我操心。她对你也很满意，所以在你想走之前我们就先维持这样，行吗？”
“你不喜欢碧秀园的话，可以不用每月都去。” “啊，没关系，多陪陪她也好……”
这话听起来可就有点难受了。 我猛地怔了怔，然后笑了一下：“没有啊。” 不知不觉，我声音轻下去：“我有什么可耽误的。”
很多年后我经常会记起这个晚上，那时我总在想，为何当初明明还没有任何情感或利益的维系，我却愿意留在这个人身边。
要跟他结束现在的这些。 好像也就只是说说而已。
他可能真的会读心术吧。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一会，赵知砚忽然笑了。大概我刚刚太对答如流，任谁都听得出里边的虚情假意。 “梁初。” “嗯……” 我没太走心地应声，余光里，赵知砚轻轻放下了手里的叉子。 “我这样……没有耽误你吧？”
还是没有房产，也还是没有太多钱。 唯一有的，是在一个严冬的深夜里请我吃过火锅、陪我喝酒的赵知砚。
我们就这么一言不合续了合同，然后他站起身朝卧室的方向走去，我留在沙发上望着他的背影。
他最后一句我相当同意，可惜他手里忙着扎针，我也正举着药袋，没法跟他击掌。 赵知砚自己理亏，再加上烧得难受，也没平时的气势了。他动动喉咙想说点什么，被褚霖一个眼神迅速打断： “哎我警告你啊，别想碰瓷我们急诊。今天给你做清创缝合的时候我可都看着呢，操作没问题，你这烧啊，纯属你自己抵抗力太差。” “……”
我为自己的口是心非尴尬而沉默，赵知砚面无表情地嚼着苹果，却仿佛听见了我的心思：“其实我们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对吧？”
“哪里都好，为什么还劝我找别人？” “……”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那位急诊大夫。 当然了，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来。
我掐着时间给他开门，他钻进来，身上嘴里都冒着寒气。见了我，他点头笑笑，随即径直望向客厅里半死不活的赵知砚：“怎么样，多少度了？” 那人则歪头靠着沙发嘴硬，可惜声音听起来毫无活力：“还行，死不了。”
我站在沙发边举着输液袋，睡眼惺忪地盯着墙上的挂钟，那根细细的分针介于9和10之间，已经快四点了。 褚霖拿棉球擦赵知砚的手背，空气里漫着股淡淡的酒精味。他一边找血管一边念叨： “赵知砚你讲良心话，我劝没劝过你住院观察？你伤口这么深要是感染了多麻烦？你倒好，抗炎药打一半都敢给我拔了，就这么急着回家过二人世界是吧……”
离开他，我也只是会再去找另一个地方落脚。租上一套房子洗衣做饭，靠一份工资维持吃穿，依旧是早出晚归地一个人过。 ——跟我现在的生活，并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曾经我以为那是我未察觉的爱情，后来我想明白了，原来也不是。 留下来的那个选择，并不是因为他是他，只是因为我是可悲的我。
我跟他对视了一阵，最后点点头。赵知砚想了想，说：“如果我妈哪里让你觉得为难了，你告诉我，我去跟她谈。” “没有，”我说，“她挺和气的。”
我仰头望着他，除了点头好像也有没其他选择。赵知砚对我笑笑：“那就麻烦你了。”
我在28岁的时候回到我出生的这座城市，彼时这城市里已经没有了我的亲人。 我没有房产，没有太多钱，对婚姻没有期待，即便我跟赵知砚结束了这段关系，大概也不会再去结识新的人。
人总是有惯性的，既然没有区别，那么保存现状也罢。 这么想着，我就已经不知不觉维持了这3年多的日子，到现在我31岁了，仔细想想，如今我在这城市里好像还是什么都没有。
第14章 C13
可其实他大可不必讲那些的，因为我真的没想过跟他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