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没有人能在见到你以后还恨你。”菲里克斯说。“虽然让我老爹称心如愿决不是我的本意,但在这件事上我会让他满意的。埃瑞克,我希望你知道,攀岩馆现在是你的了。
“我今晚一到家就会写邮件给你的律师,让他把需要签字的声明文件寄给我。至于我妈的那份钱,我没法要求她放弃。不过我前天已经和她通过了电话,她同意可以让你分期支付,所以你不必担心短期的现金支出。” 他向他微笑了一下。“我想这可以作为我的临别礼物。”
埃瑞克没有回答。他凝视着菲里克斯——那样热切而专注地看着他;他脸上的神情令菲里克斯几乎起了一点怀疑,也许埃瑞克并没有听见他说的话,或者完全没听懂他的意思。
好一会儿,埃瑞克才像是突然醒觉过来。
“对不起,菲里克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许是‘谢谢你’?”他带着惯常的轻快态度说。但他感到一点紧张——也许是埃瑞克的情绪感染了他。
“……对不起。”埃瑞克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忘恩负义。但那不是我要的。我是说……我很爱那个攀岩馆。一直都是。……但问题是,那是所房子,它只能待在这里。”
菲里克斯看着他。埃瑞克棕色的眼睛有些shi润,胸膛起伏,他不需要把手放在他的心口也能感受他的心脏在里面砰砰直跳。
“埃瑞克,你的意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你在告诉我你不想要那个攀岩馆?”
“是的。因为你不会留在这里。攀岩馆不能搬去别的地方。——而我却可以。”
菲里克斯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一时间他甚至有了仿佛惊恐发作的感觉:觉得肺部被压作一团,呼吸吃力,而心脏马上就要跳出体外。他用力挺直了脊背站立在那里,用力地咽下喉间那团呼之欲出的恐慌。
埃瑞克向他走近了两步,把手放到了他的手臂上。他感到菲里克斯的手臂颤抖了一下。他握住了他的上臂,把他禁锢在自己的身前。
“我想要陪你回斯特拉斯堡去。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坐那么久的火车回去。我觉得你会需要我的陪伴。我想要来照顾你。”他急促地说道。“这些都取决于你。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要留在你那里,或者住在你的附近。” 他抓紧了菲里克斯的手臂,然后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松了开手,改抓住了他敞开着的外套。他狠命地攥着那件徒步外套的两端,好像要把它们一直嵌入到自己手心里去。
“菲里克斯,我不会说法语,但我可以学习。阿尔萨斯区也有很多说德语的地方。我也可以住在凯尔,它离斯特拉斯堡只隔着一条莱茵河。——我知道这些听起来都很疯狂。这让我听起来有点像个跟踪狂……但是,我想把这事儿这完全交由你来决定。”
菲里克斯低头看了看埃瑞克的手。 他看到它们在他的外套上发抖,而他自己的身体也在外套底下发着抖。一瞬间他明白了那种紧张感从何而来:仿佛在人前骤然脱到了不着寸缕——而将心底的感受坦陈远比暴露身体更令人紧张和恐惧,更令人感到虚脱无力,在对方面前彻底失去了防御。他意识到自己在害怕——那种让人想转身奔逃、一直跑到Jing疲力尽逃无可逃的害怕。但是埃瑞克把他的外套攥得紧紧的,好像唯恐一放手他就会逃得无影无踪。
“……你可以拒绝我的提议,”埃瑞克说。他的声音都有些哑了。“我不会抗议。但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尝试一下,而不是在有生之年一直后悔没这么向你提出来。”
“埃瑞克……”
“别说。现在请给我两分钟。让我把话说完。我不想让你感到害怕。但是我必须得说点什么……要不然你马上就要离开,我没有时间了。你知道我在言语上非常糟糕,我经常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表达——但是我知道我在感受到什么。那种感觉我从来没有过,甚至都想象不出它会存在,我想它今后也不大可能再发生。
“我爱你。现在别阻止我说。我知道我们只认识了几天。我知道常识教导说你不应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爱上一个人,如果你感觉爱上了的话就一定是你弄错了,被幻觉或者欲望弄昏了头。但我的确爱你。——要是连这都不算爱的话,我就不知道什么才是了!”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有太多的情绪和句子堵住了喉咙,令他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然而那些话终于一一浮现。他只需要把它们说出来,而无需再作思考。
“前一夜里我几乎没有办法睡觉。我试图抱着你——我不知道人可以想念一个自己正在拥抱着的人。但那就是我感受到的事情。我可以看到自己在你离开后会做些什么:我会一直想念你。我会在早餐桌上放一朵花来想念你,会在夜晚点起蜡烛来想念你,会在徒步的时候想念你,在攀岩的时候想念你,在听那些歌的时候想念你,在做饭的时候想念你,在人群里想念你,在我一个人的时候想念你。你只用了不到四天的时间就侵入了我的整个生活,占去了我全部的思想,让我日常里的每一件事情都带上了你的印记。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