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钟。他终于意识到这样做无济于事,怏怏地关上了电视。
他在沙发上躺下,看着天花板。好吧。他对自己心里那个执着出现的念头说。你一定要跳出来,一定要让我去想,那就来吧。
在几个小时前,他向菲里克斯供述了他所面临的困境。看起来这是个绝望中的疯狂之举,但天晓得这其实是他在焦灼而无所收益的思索后作出的决定。反正自己也想不出来任何文过饰非的解释,他自暴自弃地想,而事情在攀岩中心已经发生了的一幕后也不可能变得更糟。还不如就直陈其事。告诉菲里克斯。如果他必须和别人讨论这件事,那个人也只能是菲里克斯。——既然是他引起的这一切,而且他在这类事上具有的知识和经验显然也比他认识的任何人都多。
更重要的是,他凭借直觉地感到,他要说的这些不会吓到他。
菲里克斯的确没有被吓到。事实上他表现得就像下午听他讲述场馆债务的时候那样冷静,从容,仿佛事不关己。只有在听到他和法比扬的对话的时候才微微扬了下眉毛,显出一点惊讶的样子——但看起来也只是因为他在那种场合说出来才感到惊讶,而不是他迷恋他这件事本身。后者他也许早就知道了。也许比他自己能够意识到还要早。
……现在回想起来,他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这场对话有多么诡异。他为什么竟会觉得向菲里克斯作出表白(如果那也算得上是表白的话)会是个好主意?只需要稍微用理智考虑一下,就明白这整件事简直是疯狂:他们只是在前一天下午刚刚认识的陌生人,仅仅在三十几个小时之后,他在大庭广众下用仿佛是嗑了药一样的态度宣布自己在迷恋着他。——这样的事若是发生在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身上,毫无疑问他都会觉得那个人的Jing神出了很大的问题。为什么菲里克斯对此丝毫不感到惊讶?
他想起来在他们出发去攀岩中心之前,菲里克斯用那种似乎是半开玩笑、然而深深刺痛他的态度说出“你喜欢我”的时候。——现在看来那已是相当明确的试图划清界限之举。某种程度上的警告。人们都会害怕Jing神有问题的人。菲里克斯自己也说过这样的话。但他显然并不害怕他。至少不会因为害怕而离开他。
“人决不会主动邀请全不知来由的陌生人来家里过夜,除非实在是很喜欢对方。”——但反过来,人也不会轻易接受一个陌生人的邀请去对方家里过夜。
埃瑞克从沙发上一下子坐了起来,看向自己卧室的门。门紧闭着。下方的间隙里没有透出来一丝光亮。
他伸臂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把下巴搁了上去。他感觉到膝盖在发抖。手臂也在抖个不住。
承认吧,你就是个疯子。从看到菲里克斯的第一刻起就已经发疯了。
作为一个疯子,现在再做出任何疯狂的行为也都不足为奇。并且疯子还会在自己的头脑里找出种种辩解,为自己的疯狂行径开脱。
他现在必须要去找他了。因为他已经满脑子都是他,再也不能够放下。他应该已经睡了。也许还没有。如果他还醒着的话,他可以和他再说几句话。他必须再和他谈谈,否则他会彻夜不眠地一直想着他。如果他拒绝他……他事实上已经拒绝过了他。不,还没有。他说了那么多的话,但没有一个字提到他自己的感受。他说过不想担负上陌生人的问题,这表示在他看来他们仅仅是陌生人而已。但这不对,没有哪个陌生人会这么做。如果两个陌生人之间能够像他们两个一样说过那些话,就代表了他们决不再是陌生人。
他站了起来,走向那扇门。每一步都在他的身体里注入更大剂量的颤抖。但是他身不由己。那种疯狂的力量在后面推动着他。走,走啊。
去打开那扇门。去看看他是不是还醒着。
门开了。他看到了菲里克斯。他坐在他的床上,背靠着墙壁,看着对面的窗外。他没有放下遮光的卷帘,任月光从窗外漫入了房间,在他的身上和床单上投下银灰色和蓝黑色的斑驳光影。他的眼睛在暗影里闪着晶莹的光。
他向他转过头来,看着他。
埃瑞克站在那里,发着抖。他说不出来话。之前设想的话都消失不见了。他脑袋里空空如也,简直好像刚刚从哪个孵化器里出来的仿生机器人,在此之前的生活经历都不存在。除了这一刻他什么都没有。——更糟的是,他好像也不在意。他想他心里的一切此时势必都已经写在了脸上,无可隐藏。但也全无所谓。菲里克斯就在他面前。让他看到一切好了。
菲里克斯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他低低地说,仿佛一声叹息:
“埃瑞克,你这个笨蛋。”
这句低语仿佛是令停滞的世界再度开启运作的指令。埃瑞克快步走了过去,不假思索地拥抱住他,几乎是立刻就陷了下去。他把脸深埋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地呼吸,用嘴唇去寻找他肌肤的气息。
然后他们就在亲吻了。嘴唇贴合着嘴唇,舌头抵触着舌头,呼吸着对方的呼吸——因为自己的呼吸早已难以为继,必须要到对方那里去寻找。从张开的嘴唇之间,从温暖的脖颈和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