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做噩梦了。
耳边是一片刀剑铿锵声,他睁开了眼,满天火光和血,这是他第一眼所见。血沾染在刀剑上,爹娘、爷爷、小弟身上,还有黑衣人漆黑发亮的手套上,那手穿透了他爹的胸膛。
他还来不及搞清这是怎么一回事,便听到爹撕心裂肺的喊声。
“阿燕,快逃!”
爹亲的脸颊满是伤口,泪水混着血濡shi了地面。
他震惊眼前的变故,正欲后退,却被身后一人倏然掐住了脖颈,也是一身黑衣,也是漆黑发亮的手套。他来不及看清仇人的脸,就被对方轻轻一扔,飞出好几尺,重重撞在墙上。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满眼都是一片血红,爹亲的血,娘亲的血,弟妹的血,自己的血,还有燃烧的门匾上“燕家庄”的字样…
“不——!”
他双目圆睁,冷汗淋漓地从噩梦中惊醒,四周漆黑中一片寂静,他想起自己在青霄派弟子的厢房内,离记忆中那血光火海十万八千里。
又是这噩梦。
不到束发之年便逢此变故,经历家破人亡,一路颠簸逃至西南人迹罕至的龙yin山,被青霄派掌门魏观海收留,在此处一待就是五年。流亡路上,他负伤不浅,被救下后昏睡了半月,醒来时丧失了诸多记忆,包括身世,甚至名字。青霄派众人唤他阿燕,可“燕”大概是他的姓吧,记忆中父亲最后那声“阿燕”恐怕都是记忆混乱的错觉。
他唯记得那仇恨,可江湖上无人知晓燕家庄的惨案,那青衣黑手的恶人更是闻所未闻。好在青霄派待他与其他弟子无异,魏掌门给了他容身之处,又让他做众人的大师兄,替他取名“和光”,为“和光同尘,不露锋芒”之意,望他忘掉仇恨,与世无争。
掌门长子听澜与幼女洗心,同他早夭的弟妹年纪相仿,三人便常常结伴而行,感情甚笃。五年过去,那颗被复仇无门的恨与失掉过去的惧攥紧的心,逐渐被陪伴抚平,他也不愿把早已被自己视作家的青霄派扯入复仇的血腥,在时间的冲洗下,父母之仇在这片远离尘世的山河间变得虚幻而飘渺…… 唯有那血夜,时不时不甘地钻进他的梦里。
“师兄怎么了?”
点亮的烛光里,映出少女稚嫩的脸庞。
“洗心怎么来了,我无事,快回去睡吧。”
“不嘛,洗心做噩梦了,要师兄陪着睡。”说罢不给拒绝的机会,吹灭蜡烛,钻进了和光被子里。
和光面上无奈,心里却是一暖,自己刚来青霄派的那一年,神经衰弱犹如惊弓之鸟,总是夜不能寐,整晚噩梦连连,是洗心无邪的脸和天真的话语把他安抚,陪他把最苦的那段日子熬过。今晚也是同样,在少女平缓的呼吸中,和光阖上了眼。
清晨。宁静的山间响起少年清朗的声音。
“好啊魏洗心,都十三的姑娘了,再过几年都可以嫁人了,还缠着师兄睡觉,不害臊!”
青霄派少主魏听澜把自己妹妹从被子里抓了出来。
小姑娘吐吐舌头,伶牙俐齿地回击:“哥哥你是嫉妒我还小,其实你也想跟师兄睡觉。”
听澜一愣,随即半嗔半笑着去捉妹妹的脚捉弄她,“没大没小的…”
看着兄妹二人嬉闹的场面,和光不禁微微一笑,熹微晨光抚上他洁白的脸,映出一圈朦胧光晕。
洗心看得愣神,她最喜欢这个温柔漂亮的大师兄,心里一阵欢喜,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又拉着他跑出厢房。
“今日有灵峰派的弟子上山交流,我们快去看看!”
在门口时又回头催促。
“哥你快点儿!”
听澜忙抬头应声,手上像是把什么着急藏进袖子里。
三人沿着树木遮蔽的山路慢慢上山,时值初夏,龙yin山野花繁茂,鸟鸣悦耳,抬头望去,远处可见顶峰一片耀眼阳光。
到了地方,素来人烟稀少的山峰今日人头攒动,只见招仙台上,两名弟子正在切磋,台下熙熙攘攘围着,不时拍掌叫好。
这样的热闹平日可不常见,和光虽不喜冲突,但身为习武之人难免实战,亦被台上两人吸引了目光。
只见右边的褐衣弟子使得一手行云流水的快剑,招招竟都是连用,左刺右劈,凌厉至极。左边的弟子逐渐就要招架不住,连连后退。眼看退无可退,身前快剑逼近,他右手挥刀格挡,同时左手袭向对方腹前气海,情急之下,竟使出了一记声东击西。
可那褐衣弟子明显技高一筹,身子一缩,避开偷袭,随后旋起一脚,将那人踢下台去。
“好!” “踢得好呀!”
几道喝彩从对面传来,身边却是哀嚎一片。一问才知,原来那褐衣弟子是灵峰派少掌门,今日一战甚是风光,已有九名青霄弟子败在他的快剑下。
“大师兄你可得帮帮我们,别让灵峰派在咱地盘上耍威风!”
师弟们愁眉苦脸,和光不忍回绝,拒了一旁递过来的兵器,一个纵身登上招仙台。
听澜笑盈盈地替旁人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