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何六的表情更恐怖了,大概是被退休之后还要工作给震惊到了。
所以其实生活在城市里也没有什么好的对吗?何六在小声的嘟囔,周闻季听到了。
周闻季在看了眼小孩之后点了点头:嗯,是啊,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心里其实还是不得劲,这种不得劲直到晚上谛司过来找他睡觉。
谛司的想法真的很纯洁,他就是单纯的认为周闻季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劲,心情不太好,所以才摸过来,他怕周闻季一晚上都不睡觉,想东想西的。
两人没有聊太多的东西,谛司在旁边,周闻季入睡挺快的。
说来也奇怪,谛司在一旁杵着,周闻季也从来没有不自在过,或许因为谛司本来在乎的就没有周闻季这么多,大多数时候内心都比周闻季要更平和?
又或者一开始把谛司当成小辈,后来,后来就自然而然的过度成了一种比较暧昧的关系,大多数时候谛司躺在周闻季身边给周闻季带来的都是一种安全感。
莫名其妙的,就觉得心里有底了。
之后几天,他们陆陆续续的带着何六去了更多的地方,公园或者大型游乐场,甚至鬼屋这种,虽然何六现在看起来比工作人员像鬼怪的多。
而何六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死寂,到后面渐渐有了孩子一般的神采,当然,更多的可能还是羡慕,因为他只能看着,好多东西压根就吃不了也碰不着。
周闻季尽心尽力的做个陪玩,谛司大多数时间都没什么存在感,就在一旁杵着。
等到最后一天回家的路上,何六停在了半道上,看向了自己的身体,他要消失了。
这一刻何六显得很平静,看着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匆匆忙忙的来到世上,没有一个好的家庭,也没有一个好的身体,他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离开这个世界,比其他人都要快的那种。
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好像也没什么舍不得的了。
周闻季也很平静,他蹲在了何六的身上,伸手虚虚的放在了的何六的肩膀上:会难受吗?
何六摇了摇头。
谛司就站在周闻季的身后,双手插着兜,看着周闻季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
何六的身形缓缓的淡去,在最后某一刻,他看向了周闻季:谢谢
他张了张嘴,还是把爷爷两个字给咽了下去。不过周闻季看清了,周闻季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不疼,但是让人有些不自在。
周六的离开是安静的,普通的人压根注意不到他,也就没有普通人会意识到这么一个比较特殊的小孩来过,更加不会有其他人意识到他的离开。
周闻季他在小孩那样看着他的时候愣了一下,依稀记得以前也是有人这样期期艾艾的看过他的,那个小孩喊他大外公。
那是他亲弟弟的外孙,只是也在五十多年前被洪水带走了,当时找回来的时候小辈太多,他甚至都没看出来那个孩子到底是谁。
他们的脸都被水给泡浮肿了。
周闻季那时候没有回过家,他那时候已经两三年没有回家了。
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那个小外孙他上几年级,多高了,喜欢什么东西。
这些他的弟弟也没有告诉过他,因为觉得他在外头累,这些都是小事,周闻季没有必要知道。
其中包括他那个遭受丈夫虐打的妹妹。
何六看向周闻季,目光中的感情真挚而又纯粹,他只是单纯的在感谢周闻季带他看到的这一切。
而周闻季却透过他看到了更多的影子。
周闻季也不像这样,似乎太矫情了一点,但是有时候感情这种玩意儿不受周闻季的控制。
何六如果能好好活下来,如果能平平安安长大,那会是什么样子?
估计还是待在那个小山村里,因为身体的特殊性,也许他找不到老婆,就这样当个光棍?
因为没上过学,最大的可能是和父辈一样务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过这在普通人看来累,对于何六而言,起码这样还算是活着。
就好像周闻季妹妹的那个儿子,周闻季的亲侄子,他长大了,会拥有自己的人生。
当然,现在他和周闻季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往来。
周闻季甚至不知道自己侄子的电话号码是多少,也没见过自己那个侄孙。
只是二十多年前,一场洪水几乎把他身边所有的亲人都带走了,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
他们家还有那么多他连名字都没记清过的小辈。
何六渐渐消散,周闻季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在外人看来就是周闻季在盯着一块空地发呆。
等何六彻底没了影子,周闻季还蹲了好久,直到冬天的风往他脸上吹了好几轮,周闻季才觉出冷来。
谛司一只陪在周闻季旁边,他没有做声。
等周闻季站起来,伸手在揉腿,腿都蹲麻了的时候,他才伸手扶住周闻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