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我罪有应得,你还救我吗?”钟小石道。
“救。”何垂衣笃定地说。
“看来无论如何也要被你救了,垂衣,你记得我说过,三年前罗州城的那场大雨吗?”钟小石笑问道。
“记得。”钟小石说过,自己是在那场大雨里救了他。
钟小石道:“你就不好奇,你为何要救萍水相逢的我吗?”
何垂衣顿了一瞬,试探地问:“因为皇帝?你是钟公公的侄子,皇帝让我救你。”
钟小石眸光一滞,“皇上……”
钟小石很快收回思绪,道:“我说的是在此之前。”
“在此之前?”何垂衣不明所以道。
“嗯,你在那场大雨里救了我。”
何垂衣皱眉看着他,没有说话。
昏黄的烛光照亮了钟小石的脸,这回何垂衣没有错过那张憔悴的脸上一闪而过的Yin狠。
“我幼时摔坏了腿,从此就成了残废。三年前的大雨冲破了晋江,让江水淹了罗州城,城里百姓人心惶惶,逃的逃散的散,我爹娘正好外出,城里无人主持大局,太守府也乱成一锅粥。”钟小石冷冷地勾起唇角,脸上没有半分笑意。
“然后呢?”
“然后,太守府里的下人要带我逃走,他们推着我走到府外,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我看到,平日里对我毕恭毕敬百姓发了疯似的冲进太守府,他们不顾一切地抢夺府里的财物。”
钟小石坐在轮椅上,木轱辘陷进水里,凭他自己无法挪动分毫。
带他逃走的下人早已随着人流冲进太守府,和他们一起搜刮着府邸里的东西。
那天,大雨淋得他连眼睛都挣不开,他朦胧间看到无数人从他身边经过,他们手里拿着从太守府搜刮的东西,冲进大雨中,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在视线里。
雨水已经升到腿腹位置,钟小石试过向别人求救,可是没有一个人理睬他。
“救救我……”
那些愚蠢的人,以为这场大雨真的能倾覆罗州城。
他们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上,怎么会管一个残废呢?
到最后,钟小石不再向任何人求救,映在那双眼里的只剩绝望。
雨打在皮肤上,像针扎一样。
他那时想,活在这丑恶的世间和地狱有什么分别?
何垂衣沉默不语地听着。
“那之后,你救了我。你在大雨中和皇上走散,不知为何就到了太守府。”
那身赤影站在滂沱大雨中,一丝也不显得狼狈。
红衣男子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很快就明白发生过什么,竟然笑了一声。
“你被丢下了?”
何垂衣沉声问:“你恨他们?”
“我不能恨吗?”钟小石反问道。
“能。”何垂衣点点头,“纳的银子都在哪儿?”
“我全都给其他人了。”
何垂衣了然地笑了笑,难怪皇帝要将罗州城周边的县令都传到京城,钟小石居然把纳来的银子全都送到其他城镇里去了。
毒素暂时得到压制,何垂衣擦干净脸上的血迹,站起身来,对钟小石道:“钟小石,你没错,你恨一个人的方式太温柔了。”
“漠竹会来救你,离开这里吧。”
钟小石僵了片刻,“我能跟你走吗?”
何垂衣摇头,“不能。”
他连自己性命都保不住了,怎么能承诺钟小石什么。
“那我不走。”
何垂衣叹息地拍了拍他的头顶,道:“别让我的心血付诸东流。”
离开地牢,才发现武帝一直守在入口处。
他负手立在一旁,深邃的瞳孔带着些妖冶的色彩,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何垂衣。
“问完了?”
“问完了。”
“那走吧。”
何垂衣点点头,“嗯。”
武帝已经置办好了前往京城的马车,上车前,钟公公提着鸟笼将二人喊住。
“皇上、何公子且慢。”
武帝蹙眉看去,钟公公扬了扬鸟笼,里面是一只小黄雀,他道:“这是老奴在晋江边捡到的鸟,老奴照顾不好它,皇上若要去晋江看看,不如帮老奴将它放生。”
“放生?为何要特意回晋江放生?”武帝问道。
此话一出,何垂衣诧异地看了过去,他本以为武帝会大发雷霆,甚至会治钟公公罪,没想到他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回答。
钟公公道:“人不都讲究落叶归根吗?老奴暂时不回京城,只有劳烦皇上了。”
武帝神色冷硬地看着钟公公,故意让他将鸟放生?钟公公想告诉他什么?
“去拿。”他下意识地对何垂衣说,等说完才猛然反应过来,刚想解释,却发现何垂衣已经从钟公公手里接过了鸟笼。
坐上马车,武帝见何垂衣伸手逗弄着鸟笼里的黄雀,不禁问道:“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