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垂衣并不放在心上,“我们怎么认识的?”
钟小石道:“三年前,罗州城下了一场暴雨。”
说这句话时,钟小石的脸上闪过一丝Yin狠,仅仅一闪即逝,连何垂衣都没捕捉到。
“那场暴雨,是我平生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雨。晋江本就是条大江,大雨后水势上涨,而罗州城的地势比晋江要低很多,上涨的江水就全部灌入了城内,那时候,你正好在城里。”
“我不记得。”
“没关系,我说给你听。”
钟小石继续道:“那年我十五岁,那时候,”他停顿下来,深深地看了何垂衣眼,“我的腿无法站立行走。”
“那你现在?”何垂衣诧异道。
“你不记得了,我腿上有淤血,堵住了气血流通,我能站起来是因为你。”
“我?”
“嗯,你会御蛊,帮我清除了腿上的淤血。”
“你知道我的身份?”
“知道。”
何垂衣忖度半晌,问:“我为何要帮你?”
“我也不知道,或许觉得我很可怜,或许从我身上看到了你自己的影子。”
可怜?何垂衣会因为可怜一个人而对他伸出援手吗?
他不会。
这个问题何垂衣没有深究,他踌躇了半晌,不情愿地问:“我真的是个太监?”
钟小石点头道:“是。”
何垂衣脸色僵硬,“可我……”
“噗!你放心,皇帝才不会让你断子绝孙。”钟小石笑道。
“如果你们说得都是真的,我留在他身边和断子绝孙有什么区别?”
钟小石笑得睁不开眼睛,“那倒也是。”
“等等,”钟小石猛地抓住他的手,“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回去了?”
何垂衣摇了摇头,“我与他素不相识,回去做什么?”
“那你留在罗州城!”
何垂衣依旧摇头:“不,我想去的地方还有很多。”
“我陪你去!”
“不了,我想自己去。”
或是怕钟小石继续纠缠,又或是何垂衣一开始就想知道,他问钟小石:“你知道我和皇帝因何而相识吗?我……又为何肯留在皇宫?”
第9章 前路崎岖
那阵小雨很快就停歇,钟公公正在藏龙殿外打扫,一旁年轻太监叉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气,埋怨道:“钟公公,今儿就不能让我歇歇?”
“歇什么歇,赶紧扫。”
“你年纪大,前几日躲过一劫,我和那几个可是把藏龙殿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累得我直不起腰来!皇上也真是,怎么把藏龙殿毁得这么厉害?再来一次我非得累死不可。”
“闭嘴!”钟公公瞪了他一眼,“小心隔墙有耳,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你小命难保。”
年轻太监脸色顿时一白,慌张地左右看了看,最后拿着笤帚到一旁卖力地清扫去了。
他刚扫了几扫帚,武帝就Yin沉着脸走了进来,他忙跪下大喊道:“参见皇上!”
武帝脸色不佳,没说半句话,直接走进了殿内,钟公公有眼力见,他一进去就上前把门给合上。
片刻后,大殿内传来数道破碎撞击声,这道声音持续了很久,年轻太监的脸白了又白,钟公公见状拍了拍他的肩,道:“去准备准备。”
年轻太监脸一苦,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当殿内各种碰撞声停下时,殿门缓缓被人打开,武帝冷冷地站立在门前,他气息紊乱,双眸无神,钟公公朝他身后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大殿已经变得破败不堪。
轻轻的水滴声响起,钟公公寻声看去,原来是武帝的左手受了伤,正在往下滴着鲜血,他一惊,忙对喊道:“宣太医!”
武帝抬起眸子看着钟公公,眼神竟十分迷茫,他问:“钟公公,朕该……”
话音在此处戛然而止,钟公公震惊地睁大瞳孔,像是看到什么惊世骇俗的画面,不可思议地喊:“皇上?”
“钟公公,你在朕身边待了多久?”
“十八年。”
“在你看来,朕待何垂衣如何?”
钟公公幡然醒悟,他低下头,恭敬地回答:“在奴才看来,皇上几乎对何公公予求予取。”
“予求予取?”武帝默然,“他其实,从不曾向朕要求过什么。他唯一求的,是让朕放了他。”
“皇上……”
“他说不认识朕、不记得朕,可他为何记得钟小石?”
钟公公呼吸一凝,急忙跪倒在地,惊呼:“小石?”
武帝冷笑道:“你以为朕会伤害他?”
“钟小石没错,他有功,他救了何垂衣一命。”他勾起唇角,脸上却无半分笑意,“错的是朕,错的是何垂衣。”
“一个不听话的影子,朕要来何用。”
夜色渐深,客栈店小二又送来几盏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