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女人。
是个很美的女人。
长发如瀑,眉眼弯弯,似乎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
沐歌看着女人在祭台上放下提灯,随后慢慢走到石像跟前跪坐着,眼里的惊愕止都止不住。
这是,这是他nainai??
“……今日亦然,”女人浅笑,露出脸上的酒窝,“将臣前几日又将他的骷髅弄丢了,瘫着脸找了大半天,后来不知怎的,鞋也丢了……那么多人看着,就他在宴会里光着脚,冷着脸将小骷髅找回来后,还将云中君打了一顿,小姑娘是哭着跑回去的……”
她在石像面前絮絮叨叨,声音温柔极了,连脸上的表情都是温柔的。
这是沐歌记忆中不曾出现过的nainai。
在他懂事有记忆之后,nainai已经不再笑了,偶尔会对他笑,那也是神智错乱发病的时候。
她总是一个人望着远方,或者看着太阳,寡言少语。
有时候一天哪里也不去,有时候一走大半年。记起来了会哄沐歌睡觉,忘记了,便将他锁在结界外。
有时候发起病来差点咬死他,有时候却又恨不得替他受这人间刑法。
沐歌总是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幼年的他不懂为什么她总是那样嘶声力竭,好像光是活着就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Jing神与力量。
有时候半夜醒来,她会守在沐歌窗前,替他扇扇风,驱赶扰人的蚊子,有时候却痛苦地只想杀了他,甚至不止一次动手。
沐歌不懂,他来到世间总共才那么些年,其中三分之二的时间被关在结界里度过,世间的辛苦不曾历过分毫,人生最大的理想便是吃饱。
但即便如此,他也想着,如果自己再能干些,是不是就能nainai开心些,让她可以不要再在夜里哭了。
他曾经以为,nainai是痛苦的,可看着这个在差点杀了他的石像下絮絮叨叨的女人,沐歌忽然有些茫然,原来……nainai也是会这么温柔地笑的吗。
这个石像是谁呢?沐歌好奇。
女人一直在石像前自说自话,直到周围幻境消失,她才跟着不见。
幻境没了,山洞里自然就露出了本来的模样,怪石乱翻,周围全是尘土,祭台从中间断成了两截,石像也早已被粉碎。
虽然这里已经被毁了,但还是不难发现被毁前留下的蛛丝马迹,后卿绕到巨石后,在原来石人的位置看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了看沐歌,神情莫测。
双重叠加的幻境,镇守者还是半神白素和昔日的第十八殿殿主,他大概知道石像是谁了。
“你在幻境里,听到有人给你念《九歌》没有?”
关于这件事的一切沐歌都不能说出来,甚至连基本的表示赞同或者否定的动作都无法表达,但这对于后卿来说,也够了。
这世上,除了第一代神帝东皇外,谁还能有这种,令天道法则都替他守道的本事?
“这也是你的机缘,好好学,”他拍了拍沐歌的头,在沐歌不可思议的眼神里,皮笑rou不笑,“你那是什么眼神,皮痒了想让我挠挠?”
沐歌连忙摇头。
这世上还没有什么能真正困住他,何况这次出来不仅没亏,好像还赚了。
虽然沐歌在他眼皮子被带走的确是让人很不舒服,甚至一度让他产生干脆杀了所有人的冲动,但到底没下手,忍住了。
他能想到沐歌在这里继承了什么,不外乎一些东皇的东西,而让他来这里的人,他也明白那些人在打着什么主意。
先是在建木的记忆里领悟的能力,再是他们一族自己的传承,到如今,还有一段不知是谁的记忆碎片。
夜色幽凉,他将一身白袍化作黑色西装,长发缩短,一身秽气也尽数收了起来。
沐歌被他重新揣在了西装口袋里,现在正垫着jiojio,抓着口袋往外看,后卿走得并不快,甚至说是慢也不为过。
他就像普通的凡人的一样,因为心情好,所以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开始沐歌还有兴致趴在那里看风景,但时间一长,便忍不住打哈欠。
慢悠悠慢悠悠,西装口袋睡袋似的,沐歌忍不住又打了个脑袋大的哈欠,伸开四肢,对着后卿的腰来回踩nai,爪子捏来捏去,连指甲都伸了出来,直到被不轻不重捏了耳朵,才颇为嫌弃地收回爪子,又伸了个老长的懒腰,安心睡了。
星月皆明,后卿停了下来,很轻很轻地摸了摸口袋的略微鼓起来的一团,叹了口气。
“月色……还真美啊,”
言罢,身体一晃,回到了西河。
大宅现在绝对不能回去,那里哪怕没有镇守什么奇奇怪怪的公务员鬼神,也绝对会有其他东西等着。
虽然目前共用一个身体,但后卿并不想给嬴勾擦屁股,那人实在太会折腾了。
对他而言,活在世上本就要享乐,若一方水土再不能让他快乐,那这片土地也就没有再让他继续生活下去的必要,离开就是。
这世界怎么样,谁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