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信帝起身,胳膊搭在进忠手上让他扶自己出去,目光触及台阶下哭嚎的二皇子顿了几息,移开视线道:
“二皇子李栀藐视上意,私自进宗人府,禁足府中半年,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半步,朝堂也不用上了。”
这道旨意明显轻了,丝毫未提及二皇子谋害四皇子的事,明摆着不追究二皇子的责任,这是死了一个,活着的那个就是再有错也要保着。
“父、父皇——”李栀还觉得委屈,红着一双眼想要爬上台阶。
崇信帝不想再看到他,下令道:“拉他出去。”
赵二看这意思挥挥手让人将二皇子押回府,宗人府那边的禁卫是言起手下的,此时言起只能硬着头皮请罪道:“末将无能,未看顾好宗人府内的四皇子,还请皇上定罪。”
崇信帝看向他,心头一团暗火,儿子他不舍得动,但一个小小臣子他恨不得扒下他八百层皮,冷着脸道:“言起,你真叫朕失望,来人,拉下去打一百杖!”
这一百杖下去估计人就没了,不过幸好执行的是赵二这一方,赵二偷偷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想着等会儿该怎么放水的好。
另一边皇后寝宫,桃红正收拾着东西给赫皇后涂丹寇,听宫女汇报二皇子被禁了足,再见娘娘丝毫不着急的样子,不禁疑道:“娘娘,您不去劝劝皇上?二皇子这一禁足,参与不了朝政,这得损失多少威信。”
“损失了不正好吗?这会儿禁了足正好让他等等他七弟。”赫皇后心情很好,抬起手指欣赏了一下自己刚做好的大红丹寇,像沾了人血。
桃红不明白,二皇子才是他们这边的,关七皇子什么事,但她看娘娘今日高兴,索性也不多舌恐惹娘娘不快。
一早上,风平浪静又暗藏汹涌。
午时刚过,太后便进了内室午睡,焦诗寒推开那间隔室的门,正面对着一张供桌,四周的墙上全都挂着长公主的各式画像,惟妙惟肖。
有光透光窗棂照进来,倒也不显得隔室内昏暗,反而朦朦胧胧的,多了丝意境。
焦诗寒点过一支香恭恭敬敬地拜过之后插进香炉里,他被太后带着常来这儿,长信宫内的人都习惯了,没人在这儿看着他。
焦诗寒注视着牌位上“长公主嘉清”几个字轻声道一声“得罪”,抬手将牌位捧下来,小心地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圣旨。
疑惑间,他试探着敲了敲牌位板子,碰到底座时用力一抻,“咯哒”一声,底座竟然被拆了下来,焦诗寒顺势看向被拆开的两部分里面,在长板的内部夹了一条明黄色的绸子,他的手指细长,伸进去小心地将绸子抽出来,还没来得及看后面却突然传来了声音。
焦诗寒一惊,立即转身,却发现是前来请安的宁嫔。
太后午睡不喜人打扰,所以宁嫔来时也没人通报,只让她安静进来了,未想到竟然见到了如此场景。
宁丝婉目光震颤着看着墙上的画像,再瞥向焦诗寒手里的牌位,念及太后对他的特殊,就是再如何蠢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此事关系甚大,本身也无意冒犯,转过身当做没看见就要走——
“宁嫔。”焦诗寒开口叫住她,他明知她午后要来请安却还是打开了隔室就是为了让她看见,而太后也是这个意思,她去午睡只是为把空间让给他们二人而已。
“我想......求你件事。”他道,手指捏紧了手中的排位长板,紧张地手心冒汗,染在板子上深色一块。
宁丝婉回身,每次清儿想要什么东西就会眼巴巴地看着人,看得人心肠都软了。
她无法拒绝他,相反,她对他的有所求求之不得。
“清儿想要什么?”她走过去轻轻拉住他的手,满眼温柔,“无论清儿要什么,大姐姐都会帮你。”
她心思玲珑剔透,即使焦诗寒不说,她也察觉到了潜在的威胁者,余光瞥到长公主的画像还有他手里的牌位,笑了一声。
她曾愧疚到不能自已,也曾差点儿坠入地狱,如今在深宫中,她也该做一回猎手的位置,保护她曾伤害的,撕碎曾伤害过她的。
焦诗寒附耳过去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很大胆,但她愿意做。
第98章
午后午场。
刑场上跪着十几号人,有迟蓟,也有吏部尚书及其家眷,每人都被反手绑着,头上悬着绞绳,行刑的刽子手就站在他们身后,等着日晷上的影子转到午时三刻。
“啪。”
不知是谁先朝迟蓟脸上扔了一个臭鸡蛋,刑场下面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百姓顿时受到鼓舞,将手里篮子中的烂菜叶、馊汤馊饭全都砸了上去,一边砸一边骂,一时民愤滔天,刑场上的人忙护着头躲闪,避免砸到自己身上。
迟蓟眼神如死灰一般扫过人群,他在找一个人,即使被菜叶子淹了身也无所谓,在抬眸时他看到酒楼门口的沈文宣,他也正看着他,负手站在台阶上,仿佛与这纷纷扰扰的人间闹剧不是一体的。
迟蓟嘴唇嗫嚅几下,死到临头他再也没有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