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问我糟践别人之前,有没有想过他们的感受?老实说,当时的我没有,这点也是老蒋教的,他让我知道伤害了别人,那痛楚也会降在自己身上。”
“老蒋那人,乍看挺不近人情,其实人很好,我和他在一起时,每一天都很快乐。”
其实并不是,他们的日常相处,充满了套路、营业还有互踩痛脚。哪怕几年后他们复合,老蒋佛了不少,也时不时把他噎个半死。
“我知道您是大风大浪过来的,看不上小辈之间这点情情爱爱,更不理解何至于闹到这个局面。我也知道您心里一千一万个瞧不上我,要不是老蒋,您早收拾我了。我斗胆猜一下,您的本意并不是磋磨我,刚才那些,不过是一个长辈的不平而已,是我该受的。”
才怪呢,这老头子一开始就奔着让他不好受来的,否则干嘛一个劲刺他爸妈?还不是抓痛脚!
“您肯见我这一面,一定是出于对老蒋的爱护,想着要解决问题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已经明白自己以前干了多少混账事,现在我人在这里,虽然不堪大用,但也想弥补从前的过错。”
“所以您的意思呢?您想让我怎么做呢?老蒋需要我做什么呢?”
他一大段话连消带打,又捧又吹,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希望他高抬贵手,为此他愿意付出代价,偏偏又说得那么好听。
加上最后连着三个灵魂提问,总算把局面导向了正轨,没有由着蒋老爷子发泄情绪,可谓求生欲满满。
“……”蒋老爷子反倒沉yin了。
纪峣帽子给他戴得那么高,可实际上,他就是过来撒气的。但人家都那么说了,老爷子当了一辈子官,很是要脸,这时候万不肯撒泼了。
那要怎么拿捏这小子呢?
让他离开自己的孙子?可他们本来就已经分手了。
过来给秋桐当牛做马赔罪?这和送快递上门有什么区别!
继续搞纪家的产业?真折腾没了又要有多少人失业哟……
蒋老爷子再次郁猝,很难说他邪火这么大,有没有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奈何纪峣不得的因素在。
他想了想,然后一字一顿道:“我要你永远不和蒋秋桐见面——只要你答应并做到,前事一笔勾销。”
纪峣的呼吸顿住了。
蒋春水的心直直沉沉下去,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明明她是很厌恶这个小子的,可若他就这么答应的话,她也不会感到开心。她无意识地止住呼吸,等待着纪峣的答案。
“抱歉,我不能答应。”
纪峣抿了抿嘴唇。
蒋老爷子眼睛一瞪,像是要继续发火。
纪峣忍不住腹诽,这破烂脾气,真不愧是蒋假仙的爷爷。为了避免再挨一个茶杯,纪峣道:“‘永远不和他见面’,虽然是我单方面就能做到的事,结果却是两个人的。在确认蒋秋桐的意见前,没人可以越过他,做这么武断的决定。我不行,您也不行。”
老爷子眯眼打量他,拐杖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地板:“你倒是挺Jing的,把责任一推二五六,以为抬出秋桐我就拿你没办法?我要你说自己的意见。”
人老成Jing真是难糊弄……
纪峣苦笑,说了实话:“我不愿意。”
做得到,但是不愿意。
“我没想过还能跟老蒋在一起,也知道大概率会一刀两断,但知道是一回事,让我一辈子都不见他,我还是……”
他始终平稳的情绪,此时终于破了一个小口,流露出了压抑在深处的真情。
纪峣对蒋秋桐的感觉很复杂,在他心里,张鹤是永远都不可能属于他的;温霖曾是他的,但已经离开了;于思远大概吧,不过被他赶走了……总之,离了他,这几个男人不会裹足不前,还能开始新的感情。
只有蒋秋桐,他身上“纪峣”这两个字的烙印是如此深,深到纪峣几乎为他忧虑了,如果以后一辈子不见面,就凭假仙儿那断情绝爱的性子,会不会跟死了老婆似的,以后活成个小龙女?
他才四十不到就变成鳏夫,守一辈子活寡,那也太惨了吧?
——“纪峣。”
耳边仿佛有人叫他的名字,声音冷冷淡淡的,那人也像是冷冷淡淡的。
热意涌上眼眶,纪峣掐了下眉心,忍住了那一下涌上喉头的酸涩:“……抱歉,我失态了。”
蒋老爷子却反倒沉默了。
他将拐杖立在身前,双手交叠拄在上面,闭目沉思不语。不知过了多久,老人家长叹一声:“……算了。”
那一声叹息是如此沉重,又那样迟滞,瞬间令他老态毕现,瓦解了他之前蛮横强硬的气场。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衫上的皱褶,然后招呼蒋春水:“春水,走了。”
一袭红裙的蒋春水连忙跟上,毕恭毕敬地落后老人半步,两人就那样走了,半分眼神都没给他们。
他们订的这间茶室是建在湖心上的竹屋,湖上点缀着零星睡莲,一条栈道分开碧荷,与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