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沈听澜望着下方再次恢复冷清的大厅:“剩下的钱还够发最后一次工资,发完你们就走吧。”
“……那你呢?”对方很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不用管我。”
沈听澜面无表情,声音轻得像是某种幻觉,随后他从员工的手中慢慢拽回了手臂,转身回了办公室。
午饭后,他召集所有人,把剩下的所有展品统一收起来锁进了内部陈列室,然后道:“下班吧,以后不用来了。”
所有人望向他,用一种不算惊讶,但是非常复杂的目光。
沈听澜接着道:“等财务把账厘清,工资会转到你们账上的。”
他曾经明亮的黑眼睛,如今黯淡幽黑成两潭深水,倒映不出任何人。如此目中无人地宣布完,他在众目睽睽下游魂一样地飘着步子离开了。
他回到办公室,将门锁上,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撕心裂肺地狂喊。
喊到嗓子哑了,他后背贴着门板,整个人委顿地缓缓往下滑,最后跌坐在地上。
回首近两三个月,他的灵魂一直是在希望和失望中颠簸起伏,在黑暗中追逐那片缕微光,却是在触手可及时看它骤然远去。
现在他不必追也不必抓了。他已经坠入了谷底,再没上升的可能,什么都无所谓了,什么都折磨不了他了。
他在绝望中闭上眼睛,心想活成这个样子,真不如死了。
死的念头让一切都停止,让他的大脑成了和这座艺术馆一样的空壳,让他在虚无中睡去。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密集而猛烈的声响将沈听澜吵醒了。
他睁开眼睛,隔着门听见有人高声喊他:“沈先生!沈先生!你在里面吗?开门!快开门!”
这急迫的喊声激发了他避险的本能,他打开门,先感觉一股热风涌进了办公室,然后就见到了保镖黢黑的脸。
“着火了,快跟我走!”
沈听澜一惊,却是往屋里缩:“我要拿些东西!”
保镖想他拿的必是重要物件,便先四下一望,趁着他拿东西的间隙冲到厕所里用莲蓬头浇shi了自己的外套和两条擦手毛巾,然后把毛巾往他头上一披,另一条塞到他手里:“捂上嘴,走!”
一楼已经是火光明灭,浓烟四起,幸而还没到粱断柱塌的地步,两人低头一阵猛跑,很快就跑出了大门。
远处传来长而尖利的声响,长街尽处警示灯散发出了亮眼的红光。沈听澜惊魂未定地望向驶来的消防车,只感觉手中毛巾被风吹得冰凉。
直到看见火光冲向了二楼,车上的消防员下来铺消防带,接消防栓,他才后知后觉睁大了眼睛:“钢琴……画!”
人群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往后拽了几步:“别管那些了,命重要!”
沈听澜回头,定睛一看,是艺术馆的旧人之一,那人一手拉着他,一手急切地跟他比划:“我亲眼看人放的火!就那个疯子!”
沈听澜在对方颠三倒四的叙述和保镖的插嘴中,一点点拼凑出了事件的始末。
原来这名员工白日看他Jing神不济,下班回去后总觉得放心不下,无法入睡,于是便拨了他的电话。谁知他睡得沉,根本没听到,对方以为他出事,便赶紧驱车前来,没想到正看见前些时日的“Jing神病”从馆中溜出。
她心知肯定是有人将那Jing神病保释出来闹事,心中一惊,因为只身一人又手无寸铁,不敢贸然上前,只得先报了警,过了片刻才奓着胆子上前,结果就发现馆内已经起火,连忙又叫了消防员。
而此时保镖也冲进了火场,在楼上一遍遍敲门,及时把沈听澜喊醒救了出来。
十多分钟后,馆内的火终于尽数扑灭。
沈听澜立时飞一样地冲回馆内,不顾阻拦地奔向了陈列室。
陈列室所在楼层高,没有受到波及,密码锁和瞳孔识别依然有效,内部也没有失窃——幕后真凶不在乎钱,只想把一切都毁了。
重新锁上陈列室,沈听澜飞奔到办公室。
办公室在三层,全层上了防火涂料没有被烧到,然而木质的门和门锁已经受热变形,挡住了去路。沈听澜站在门口踢了两脚也没能打开,最后还是消防员拿工具给他顶开的,顶完后嘟囔了一句:“你不是从这间逃出去的么,怎么还关了门?”
沈听澜没有理他,几乎是直接扑进了房间,扑到了房间一角的钢琴上,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一寸寸地照,照了好一会儿才坐回到琴凳上,大口喘气不止。
他是后怕。
虽说之前想过死,可他才二十岁,又怎会对生毫无留恋,只是连续受打击后,没有动力再去努力上进罢了。当死亡Yin影真正笼罩到头顶上,又同他擦肩而过,他还是庆幸自己活着,庆幸有人喊醒他,庆幸有人为他及时报火警,庆幸他平时顾及办公室有许多重要资料和钢琴,养成了随手关门的习惯。
由于这场火灾差点造成人身伤害,警察比较重视,